涂彦带着翩纤，到达黑山矿时已是第三天傍晚。

翩纤不吃不喝，毫无生气地靠在马车里。

到了黑山矿，涂彦一把将她拽下来，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拖着她爬上高高的塔楼。他粗鲁地捏住她的脸，将她的脸转向一个方向。

黑山乌金矿是一座高高的环形黑色大山，天色已晚，乌云压着山，远处正对着的是山中央巨大的采矿场，天上下着大雨，使这一片灰黑色的天与地更加显得寒冷凄凉。

无数面目模糊的男人如蝼蚁一般，正在黑压压的矿山中穿梭，有的正挖掘装筐，有的正担筐运输。高的，矮的，远的，近的，男人们都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谁的动作只要一慢下来，监工的皮鞭便恶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身上。

翩纤的耳朵里除了狂风的呼啸声，便只有苦役们用斧凿掘矿的叮当声和被鞭打的惨叫声。

涂彦喝道：“把霍思敏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被两个士兵推搡着向塔楼走过来。他衣衫单薄，在大雨中瑟瑟发抖。走着走着摔倒在雪地中，一个士兵不耐烦地狠踢了他一脚，提着他的领子拖着他爬起来继续走。

翩纤紧紧捂住了嘴，看着眼前这一幕，泣不成声。

等霍思敏跌跌撞撞爬上塔楼，看见翩纤，不由愣住了。

他瘦得两颊凹陷，面色黑黄，嘴唇干裂，头发胡须乱糟糟遮住了大部分脸，只有那双眼睛，才能让翩纤确定面前这个人是曾经疼爱她的哥哥！

她扑上去抱住哥哥，大声哭起来。

霍思敏此刻却喜出望外，他仔细看着翩纤，喃喃问道：“妹妹，真的是你？你来了？你……可还好？”

翩纤点点头，勉强说道：“哥哥放心，我很好。”

她声音颤抖，胆怯地不敢看涂彦一眼，虽然穿着还好，却双眼红肿，憔悴不堪。

霍思敏看到她凌乱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还有身上披着的将军的披风，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悲从中来，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压抑着哭声流泪。妹妹是他心里最疼爱的珍宝，现在却……

两兄妹望着对方，都明白对方的艰难处境，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说。

霍思敏紧紧握住翩纤的手，轻声说道：“妹妹，今天能见你一面，我没有遗憾了。你不必为我牵绊，切莫委屈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知道吗？”

翩纤哽咽不已，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绝不能看哥哥在这里慢慢被折磨死去。但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涂彦，还有谁能救哥哥？

她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披在霍思敏身上，凄凉地笑了笑，温柔地说道：“哥哥，别冻病了。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不会忘记。你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做事自有分寸。”

他们四目相对，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在这里言说。这一别，或许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涂彦命道：“带下去！”

两个士兵粗鲁地将霍思敏拉开，将他押下了塔楼。

风雨中，霍思敏一边被士兵推搡着走，一边不停回头看着翩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