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鲲没有回去,他只带着高膺的那柄承宵剑便离开了山神庙,独自去往随国。
或许因为愧疚的心理,他开始了一段苦行式的修行,他行走在山野丛林里,渴了就以山中的泉水、路边的溪水解渴,饿了就摘些野果、挖野菜、掏鸟窝勉强充饥,由于冬日里能果腹的食物本就稀少,一路上难免忍饥挨饿。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越往西行天气越是暖和,翻过下泾国与随国交接处的北梁山脉后,逐渐感受到北风不再那么凛冽了,天上的太阳也钻出了云层,气温变得适宜,阳光和暖,让人有种扫尽阴霾,心旷神怡的感觉。
如此行走了一个月,当卢鲲终于来到随国边境时,整个人早已不复人样,他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如同野人一般。
行走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山道上,一辆运送山货的骡车从卢鲲身旁慢慢地驶过,车上的老农瞅了他一眼,随后扔给他一张炉饼。
卢鲲朝老农点了下头,算是向其致谢。他拿着生冷的炉饼大嚼起来,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近一个月来吃到的最好吃的美味了。
沿着山道走了两三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处哨卡,身穿藤甲的随国士兵正在对每一个南来北往的人进行检查、盘问。
卢鲲整了整衣裳,又摸了摸满腮的胡须,他拔出承宵剑,将胡须刮去了一部分,匆匆收拾了一番后,从容地向哨卡走去。
前面一名药材商人在哨卡前接受盘查,他所携带的两个包裹被几名随国士兵拿去反复翻查,零零散散的药材散落一地,药材商人见他们查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肯放行,只能无奈地给肥头大耳的长官塞了些碎银。那名收钱的胖长官这才叫手下停止检查,胡乱打包后,将包裹还给了药材商人。药材商人忙不迭地收拾了下,仓卒离开了。
轮到卢鲲接受盘查时,那几名士兵脸现厌恶的神色,胖长官更是皱紧了眉头,满脸的不屑,他草草打量了卢鲲几眼,正准备随便打发了,忽然看到卢鲲腰间的承宵剑,于是他盛气凌人道:“拿来给我看看。”
卢鲲将剑取下,交到胖长官手中。
胖长官拔出承宵剑,顿时眼睛一亮,他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卢鲲已然明白他想要将承宵剑占为己有,于是开口说道:“此剑乃是我祖传之物,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胖长官愣了下,随即鄙夷道:“你一个乡野匹夫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名贵的宝剑,这分明是你强取豪夺来的,说不定是杀死了此剑原先的主人后得到的。”
几名士兵跟着在一旁帮腔,他们一口咬定剑是卢鲲偷抢而来的。
正当卢鲲百口莫辩,正打算夺剑闯关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官爷误会了。这是我家小侄,常年流落在外,现在好不容易让老夫寻到了。”
卢鲲转身一看,正是酒仙骆茂,在他身旁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身材娇小柔弱的男子刚从马车上下来。卢鲲见这男子有几分眼熟,仔细辨认,这才认出是女扮男装的宋鹊娘。跟她不辞而别一月有余,她竟变得分外憔悴了,肌肤枯黄,脸有菜色,看着让人格外心疼。
骆茂来到胖长官跟前,将两块碎银塞到他手里,微笑道:“官爷给老夫一份薄面,放我们过去吧。”
胖长官暗自掂量了下碎银的份量,随即眉开眼笑道:“看你还算识抬举,今儿个就放你们过去吧。”
卢鲲拿回承宵剑,坐上骆茂驾驭的马车,过了哨卡,进入了随国的地界。
车厢内,宋鹊娘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说话。卢鲲心中有愧,想与她说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一时之间,气氛颇为尴尬。
当马车步入一座小镇时已至午时了。
骆茂将马车停在一家简陋的茶寮前,三人入内围坐一起。店家端来了一壶茶,几份简单的点心。
望着桌上的食物,谁都没有动箸。
骆茂微叹一声,掏出酒囊,喝了两口,抹了抹稀疏的山羊须道:“这里地方偏僻,没什么好吃的,将就着对付两口吧。”
或许实在饿极了,卢鲲拿起桌上的几块笼饼吃了起来,连续喝了好几杯茶水。
宋鹊娘则食不甘味,只吃了半块饼便不吃了。
骆茂看着眼前这对恩爱的情侣变得如今这副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他默默地吃了些食物,带着两人入住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安置好两人。
待晚膳过后天色已黑,骆茂将卢鲲叫了出来。
两人来到客栈后院,望着院内的一池水塘,默然许久。
骆茂打破了平静,他淡淡道:“世人都认为随国是蛮荒之国,其国民都是未经开化的蛮民,所处的极西之地更是天灾频发,山河颠倒,季节错乱。”顿了顿,道:“可是一路上,我们所见到的平民百姓大多数淳朴忠厚,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喜欢占点小便宜的官吏豪强,但比起那些自诩为天朝子民却整日只懂得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这里也并非传言那样,是属于蛮荒之地,我反而觉得这里气候温润,万物繁茂,虽说不上是人间仙境,但也算是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你认为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