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膜出现的那一刻，EC135正带着一批新乘客飞往岸边。众人都能看出驾驶员迅速调整方向，可惯性让机体没能在光膜消失的一刻脱离。直升机一部分骤然消失，包括上方提供动力的螺旋桨。剩下的机体落向江心，溅起巨大的水花。

正在救援游轮和动车的救生艇立刻调头前往。落水之人包括三名乘客，一名飞行特警。四人幸运地被全部捞起，送往医院。可EC135的驾驶员连同另一部分机体不知去向。消失的水域变成了一片楼房。

战士表情沉重，“区域变化的规律还未掌握，我们还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气氛顿时沉郁起来。男生有些沮丧，觉得自己问不该问的问题。

“吉人自有天相。”司机安慰地拍拍他，向战士问，“我才知道我们市是有警务航空队的。你知道那名飞行员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高峡。”

“高峡他现在在出任务吧？”

3月23日下午，红钢区武钢厂区的办公室中，许平湖正在打电话。

“不，我没什么重要的事找他。我和几个学生意外到了武钢这边。我就怕他万一打电话去学校找不到我着急。您帮我传个信就行。这里领导人都挺好的，给我们安排住在了职工宿舍，跟着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我现在挺好，孩子也挺好。他那边还顺利吧……顺利就好。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忙，不用专门给我回电话……”

挂上电话，她松了一口气，侧头笑道：“蔡主任，谢谢了。”

“你们需要打电话随时来。”蔡主任挠所剩无几的头顶心，“都跟你说过了，我们职工大多就住在附近，需要打电话的早就打完了。”

许平湖走出办公室。等在外面的思思跟上来，挤眉弄眼地说，“‘我就怕他万一打电话去学校找不到我着急’，嘿嘿嘿……”

许平湖假咳一声，正要教育自己的学生，一位女领导走了过来。见到她们，女领导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点了个头就进办公室了。

“武钢跟我想挺不一样的。”思思说，“我还以为跟电视剧里一样，工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站在热腾腾的炉子前，汗流浃背地工作。没想到现在只要在操控中心点鼠标就可以了。”

“厂区绿化也做得不错，旁边还有高炉遗址公园。”许平湖笑道，“一会儿叫上乔飞、一航去看一看新中国后建成的第一座高炉是什么样子？你们平常学习紧，可没有机会这样走动呢。”

两人说笑着走出大楼，路过刚刚的办公室，一个中年女声隐隐约约传了出来，“……蔡主任，食堂每天几万张嘴，压力已经够大了。”

“……我们每人省一口，养几个人绰绰有余。”

“我们收留了快一百人了。”女声声量高了起来，“要是平常，我一个后勤部长还能吝啬一口吃的？可眼下除了米面油是还有点库存，其他的都是供货商每天送了新鲜的。即便有剩余，第二天也消耗的差不多。我昨天跑遍了附近的超市、菜场、批发市场，也只是勉强撑到明天。后天怎么办呢……有的员工家里买不到菜，中午多打包一盒带回去给孩子，难道我能拦着？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久，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派出所、社区那边能安排的地方都安排满了。我们这么大个国企，社会责任不担说不过去啊……行行，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这后勤保障问题，还是要秦部长多多费心……”

许平湖拉着一脸担忧的思思离开了。

“许老师，他们不会赶我们走吧？”

许平湖摇头，“不会。”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思思问。

怎么不担心？可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后勤部长看似抱怨外来的一百人。实际别说多一百人，哪怕是多两百、三百，相对整个武钢职工来说都只是毛毛雨。

真正让人担忧的是整个城市的物资供应链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如果有一天武钢的供应都崩了，意味着这个城市的秩序也濒临崩溃。届时所有人面对的就不止是饥饿，随之而来的是偷窃、抢劫、毁坏，各种犯罪的攀升和蔓延。这对于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孩子们，不，包括这整座城市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居民，都将是一场极为可怕的灾难。

孕龄六个月的准妈妈手搭上自己的腹部，感受到里面的动静。最近她把手按在腹部时，十次总有五六次得到小家伙的回应：或者是踢一踢被按住的地方，或者是咕噜噜吐泡泡。这个旺盛的小生命赋予了她更加坚强的意志，也加剧她更深一层的担忧。

“这都怪乔飞，非要那么早跑回去。要是乖乖呆在学校，哪怕是晚一点出来，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思思抱怨道。

许平湖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摇摇头，“谁又能料到再发生异变呢？”

前一日天刚亮，乔飞就偷偷离开了教室。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但还是被一航发现了。两人拉扯时被思思发现，许平湖便就知道了。

“思思，怎么这么喜欢打小报告？”乔飞不高兴。

“谁打小报告？许老师本来就叫我盯着你。”思思哼了一声，“明知道许老师应该好好休息，你还这么不省心。”

“我本也是想等早上吃了再陪你们去附近打听下。没想到你们这么着急。”许平湖打断了两个孩子的嘴巴官司，“既然都出来，就在路上过早吧。班上我和张老师打过招呼了。”

三个孩子很照顾许平湖的身体状况，十多分钟的路程走了半个小时。但再懂事，心态到底还是少年。哪怕心里担忧，眼神却还含着新奇之色，四处打量。

“怎么这么多车啊了？都没法过去了？”

“那边还有好几个人睡在自动取款机旁边呢。”

“超市里人好多，提了好多菜出来。”

多数店铺还开着门，其中有几家早点门面。乔飞要的热干面和米酒，一航拿的糊汤粉和油饼，思思点了水饺和油条，许平湖除了牛肉粉和红豆沙还买了这一袋麻将馒头。她如今说饿就饿，手边总得备点吃的。

小店没法扫码付款，幸好许平湖习惯包里随时留点现金，不至于付款时尴尬。她也看到好几个顾客在老板那里大大方方地赊账，想必也都是熟客。

为了节省时间，三小一大边吃边向传说小区的方向走。

一夜过去，小区并没有恢复。如一航所说，社区前干净整洁的马路到不少灰尘还有些破损的马路，四人一脚就跨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