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聲一響,漢子左掌被刺穿。他看著掌中汩汩流血的窟窿,駭然不已,突然倒地不起!
易無憂叫退七郎,上前一看,發現男子昏死,忿忿道:‘卑鄙小人,自食其果!’
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易無憂抬頭一看,見李雄章從樓上跑來,二話不說,逕自走到不醒人事的漢子前,為他止血。
易無憂問道:‘先生為何要救惡人?’
李雄章沒有抬頭,平靜道:‘醫家面前,沒有惡人,只有病人。’
‘這......’易無憂心頭微震。
不但是首領,李雄章為所有的傷者都治了傷。
易無憂在一旁靜靜看著,見李雄章一絲不苟,隱隱湧起愧疚之情,反思自己是否出手太重。
李雄章處理傷者後,對眾人道:‘你們要找的人就在樓上,無論他是誰,他現在是我的病人。我的病人,你們便不可加害!你們要追究,就沖我來!記住,救人者,李雄章,梁州子規城的李三槿,李雄章!’他如此說,是以免黃河幫的人,日後來找老店家的麻煩。
‘還有我!方州萬壽城不易宮的易瑤,易無憂!’易無憂接著說道。
聽到易無憂的自報家門,李雄章看向她,眼神閃過訝異。
黃河幫的人不敢答話,相互攙扶,悻悻離開。
午夜時分,有清水幫文身的傷者醒了。
同住一屋的李雄章見人醒轉,忙餵他清水。
傷者喝過水,恢復些許精神:‘先生救命之恩,我吳,吳志遠日後當.....湧泉相報!’
李雄章擺擺手:‘救你的,其實是一位姓易的公子。他在森水邊救了你,正好遇到在下,便請在下為吳兄弟療傷。吳兄弟最該謝的,是易公子!’
‘原來如此。那位易公子呢?’
‘他在隔壁房間休息。’李雄章盯著吳志遠,道:‘吳兄弟來自清水幫漕運,為何一人出現在酈藪?’原來,李雄章雖是外地人,卻因常常遊歷,對當地人物有所了解,故有此一問。
吳志遠嘆氣,道:‘我也沒想來啊!只是在洛水遭了船難,順流到此!’
‘洛水?!’李雄章驚道。洛水與此地,相隔了一個流星川,有百里之遙。若吳志遠沒有說謊,他定是漂流了數日,方被救起的。若非他身強體壯,恐早已喪命。
‘李大夫,我,我有一事相求!’吳志遠突然急切道。
李雄章見他神情有異,道:‘請說。’
‘我有一口信要送回本幫。無奈身負重傷,多留此地一刻,便耽誤大事一刻!希望先生,能代我把口信傳到流星川城!’
‘這...…’李雄章為難道:‘你身上的傷還需小心換藥。我不在,旁人也不便代勞。那口信,就不可等幾日嗎?’
‘不可!’吳志遠斬釘截鐵地道:‘吳某的傷不要緊,請先生....’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一把清脆的聲音道:‘李大夫,那位仁兄是不是醒了?’
李雄章聽到是易無憂,忙道:‘是。易公子請進!’
易無憂推門而入。吳志遠知道眼前蒙臉的少年是救命恩人,連連道謝,忽然心中一動,道:‘易公子乃義士,吳某還有一事相求,望公子能再次相助!’
易無憂忙問何事。
‘到流星川城,送一口信。雖然會耽誤公子行程,但此事攸關性命!’吳志遠道。
‘無妨!我去鹿都,途徑流星川城。只是稍個口信,不會耽擱太久!’易無憂爽快地道。
吳志遠聞言又是一番感激。
‘既然有李大夫在此照料。我明日便出發。你說的口信是?’易無憂問道。
吳志遠道:‘到流星川城,從西門入城。只有西城才是清水幫的地盤,東城還屬黃河幫。到了西城,去柳青巷,找一戶董姓人家。董大,是清水幫在流星川城的碼頭主。找到董大,對他說-單拖賴野,黑腳散針,女在金手飄,逆風而來,遠角。’。
易無憂聽罷,脫口問道:‘這什麼意思?’
這時李雄章咳嗽一聲,道:‘易公子是可靠之人。吳兄弟放心,他定可以把口信一字不漏地帶給董大!’說完,對著易無憂笑著搖了搖頭。
原來那句話是幫派的切口。幫外人問切口,乃江湖禁忌。易無憂曾聽姚大鬍子說過,他們獵戶之間也會用切口。她玲瓏剔透,李雄章稍稍提醒,便不再追問。
*
雄雞鳴唱,北斗低亡。
酈藪的清晨,街巷薄霧迷茫,行人三兩,腳步匆忙,都是些起早的商販。
易無憂為了盡快趕到流星川城,早早便起床,待城門一開,便出發。她正在客棧後院,餵馬。
‘易公子,起的真早!’李雄章走進後院,打水洗漱。
‘李大夫。吳大哥怎麼樣?’
‘剛換過藥,又睡下了。’
‘李大夫辛苦了。’
‘沒事。易公子是赴試的學子?’李雄章突然問道。易無憂文生打扮,又來自顯赫的世家,雖然蒙著臉,可聽聲音,乃一剛束髮的少年。此時趕往鹿都的世家子弟,十有八九是趕考的學子。
‘不錯。’
李雄章沈吟片刻,道:‘傳話一事,難免捲入此地幫派之爭。易公子當真不怕耽誤考試?’
‘舉手之勞!就算耽誤,見死不救,不符仁道。換作李大夫,想必也會如此?’
李雄章會心一笑,不再多問,換了話題:‘恕在下無禮。公子不時抓脖頸,上面似有紅點。不知是否患了疹癬之症?’
易無憂聞言一愣:‘嗯,我誤飲松子酒,全身發疹,至今未退。’
李雄章點點頭。回房拿出一包藥,道:‘我前幾日在附近採到青蒿,搗碎做成了藥丸。你每日將一枚融入湯水,沐浴。三日後,保證消疼止癢,紅疹全無。’
易無憂一路蒙臉,不甚痛快。偶得良藥,不久可真面示人,自然十分歡喜。
‘卻之不恭!多謝李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