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沐府,只見到李嫂。她笑吟吟道:‘主公與南宮小姐到城外掃墓。兩人應該明日才回。’
南宮化羽好生失望,只好回府,邊走邊想:‘明天早上便要把酒送到女將家。等姑姑回來再討,就遲了。但不問姑姑就去取酒,姑姑定會怪罪...…’
他正思量,踏進家門之際,眼角掠過什麼東西。不由佇足,瞄向門口對面的一株榕樹。
樹下正站著一人。那人一襲寬袍白衣,臉戴薄紗,腰掛彎刀,看身形似是女子。此人氣質出眾,不像子規城的人。南宮化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白衣人似乎注意到南宮化羽的目光,突然轉身,往幽篁巷巷口走。
雖只匆忽一瞥,白衣飄飄的倩影,卻深深地映在南宮化羽的心頭……
*
竹林幽靜,不對,這裡應該說是一片竹海。
連綿起伏的山頭,清一色是竹子。高聳蔽日的竹子不時隨風擺動。大者如驚濤駭浪,小者如碧波皺水。始終不變的,是瀰漫在空氣中的恬靜氣息。
竹海一處角落,有一破舊的亭子。亭中流出一陣笛聲。緩和的旋律,透著悲切,似在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
南宮惜柳的目光,掠過正在吹笛的沐雲鳳,又移到石桌上的五個木雕小人。
木人手掌大小,雕工細膩,服飾身形,唯妙唯俏,獨獨沒有五官。
南宮惜柳杏目湧起一絲悵然,默道多少年了,二哥還是沒有給木人刻上臉。‘二哥還會做那個夢?’
原來沐雲鳳從小便會重複一個夢。
夢中五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知為何,他們的相貌永遠模糊。每次做完這個夢,沐雲鳳就著手雕木,想憑著殘存記憶,將五人的相貌,一點一滴地拼湊出來。光陰荏苒,木人已有形體,有衣服,可還是沒有臉面。
沐雲鳳一曲完畢,看到南宮惜柳正看著自己的木人出神,笑道:‘每次作夢,總要拿起刻刀,心裡才不會那麼慌.....我這個習慣,改不了了。三妹,每次來這裡都很悶吧?其實,二叔陪我來就可以。’
沐雲鳳每次回梁州,都來此地祭拜父母。這裡是子規城北郊的竹林。沐老夫子生前獨愛竹子,長眠此間。妻子過世,被合葬於此。
‘我樂意得很。’南宮惜柳搖搖頭道。
沐雲鳳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南宮惜柳:‘這次回來,走的匆忙。聽說素儀皇妃也用這個。希望你適用。’
南宮惜柳接過一看,發現是一盒桂花面脂。素儀皇妃是當今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沐雲鳳回來,還為自己準備禮物。心頭一陣悸動,雙手捧住,滿眼歡喜:‘謝謝二哥!’
‘三妹,我.....’沐雲鳳眸中閃過愁緒,欲言又止。就在此時,和風吹來,天地為之一旋。竹影搖曳,落葉婆娑。
亭下兩人默然,感受片刻天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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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機關城華燈初上。
南宮化羽吃過晚飯,來到機關城某處園子。園子不大,兩三株桃梅,點綴其中,頗有雅意。
園中樓的匾額題著三字-駐芳園。
南宮化羽走到房前,豎起耳朵,聽見裡面傳來歡聲笑語。過了一會兒,才推開門簾,笑道:‘姐姐們,說什麼那麼開心呢?’
原來,駐芳園正是南宮惜柳的住所。裡面說笑的是一眾丫鬟婆子。看見南宮化羽,為首的丫鬟打趣道:‘你來幹嘛?小姐今晚不在,沒傳你來聽罰!’說完,眾人一陣哄笑。
南宮化羽陪笑道:‘聽罰是遲早的事。我沒事,就不能找姐姐們玩耍?’
丫鬟佯嗔道:‘一邊去!我們才不跟你玩,免得討罰!快說,來這幹嘛?’
南宮化羽一臉委屈:‘姐姐們真狠心!算了,我是來找‘書’的。明日夫子要考夏人的五子之歌。我這幾日都在獄中,早忘了那五個人唱了些什麼。我記得姑姑這裡有夏書的講義。’說著,瞄了一眼內間的寢室。
‘你還記得上學啊!’丫鬟嘻笑著,叫南宮化羽自己進房去找。
南宮化羽求之不得,連忙走進南宮惜柳的寢室。
今晚必須拿到‘醉倒佛‘,而酒窖的鑰匙,就放在南宮惜柳的房間。他找了一會兒,便找到。悄悄將其藏在身上,便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離開駐芳園,丫鬟們都沒有留意。
南宮化羽來到酒窖所在的房子前,眼前黑漆漆一片,心撲通撲通地跳。雖是在自家,可感覺就像在做賊。不過,他確實是在做賊!
南宮化羽摸著鑰匙,正要開門。手指觸門的一刻,心頭一竄!門竟是半掩的!
裡面有人?!若家人在裡面,斷不會不點燈。除非來人跟他一樣,是來偷酒的!南宮化羽突然興奮起來,暗道一聲好。多少年了,機關城都沒遭賊!這小賊還真有膽識!
他躡手躡腳地走進房,順著一道石梯,走進地下的酒窖。
來到梯底時,他微微側頭,豎耳一聽。黑暗之中,一聲微弱嘆息傳來!
‘唉,他怎麼還沒來?’聲線柔美,乍聽似是一妙齡少女!
南宮化羽按捺躁動,聽了半日,確定酒窖內只有一人的氣息。不過聽那人的口氣,似乎在等一個同夥。南宮化羽心想,必須趁那名同夥來前,先把人捉住。於是不再多想,上前走去。
南宮化羽從小練武,眼睛比一般人好,黑暗之中可以見物。乍看一下,酒窖不見任何人。南宮化羽心中頓時明瞭。窖裡地面有暗門。若沒踏對地方,會掉進地底二十尺下的陷阱。一旦掉入,頭頂上會關起一道鐵欄。人被困住,只能依靠裡面銅鈴,告知外面都人自己被困。賊人若不願驚動主人,便可能餓死在裡面。不用說,方才出聲的賊人,如今正被困在地下!
南宮化羽心中呵呵一樂,悠哉悠哉地將酒窖的燈點上。
陷阱裡的人只見眼前一亮,以為是同夥,忙道:‘你來了?別亂動,這地方和外面一樣,古怪的很!你點燈幹嘛,快救我出來,我們拿了東西便走!’
‘姑娘要拿什麼東西?’南宮化羽一邊說話,一邊探頭看向地洞。
鐵欄之下,站著一人。白衣蒙臉,露出的雙眼波光潋滟,明媚動人。
南宮化羽一怔,竟是今日在榕樹下的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