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杀没有用,那些玩意儿可不管这身体还能不能动,甚至只剩一个头都能在地上蹦达。
洛伦佐咬咬牙齿,准备直接冲出门外,给身后这俩人争取点微不足道的时间,但门外站着的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却让他万分戒备。
一个黑发的少年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一片银色当间,周围是大片的异变者和一眼望不到头的银色海洋。
噼里啪啦。少年甩手又扔出两样东西,是两瓶血一样的葡萄酒,砸在他们的身旁,瓶子里的酒液在地面上炸开,呈现出两朵血红的妖艳之花。
少年从银白色海洋中走来,身上湿漉漉的,却不是银白色,浓密的黑发末梢滴着浅浅的血花,上身的白衬衫也被染成玫红,浑身散发强烈的酒气,像索命的厉鬼。
这个男孩,是人是鬼?众人提心吊胆的想。
门外的怪物居然就这样围着他走,根本不敢靠近。
我迅速的进入房间关上门,拖来一把椅子卡住门把手,将嘴里含着的一大口酒喷在想要靠近的银色尖刺上,然后掏出两瓶酒扔给他们。
“喝两口,然后浇在自己身上。”我冲着失神的三人说。
曼苏尔最先反应过来,夺过赫罗加尔手里的酒瓶,拽开瓶塞狠狠灌上两口,又往自己的头上浇了半瓶,才塞回年轻的士兵手中。
剩下的两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照做,甚至还不忘在安提柯身上倒上一些,昏迷中的安提柯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在他们喝酒的这段时间里,我绕着房间,不停地把酒喷在地板、墙壁和窗户周围,刺激着银白色的液体不断后撤,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间。
“我操,这玩意儿真他妈好用。”洛伦佐看到那些液体退却的样子,忍不住将瓶底的酒全部灌进嘴里。
“喂。”曼苏尔按住洛伦佐的手,“这么喝不怕喝死啊?”
“喝死也比变成怪物强。”嘴上这么说,洛伦佐还是放下了酒瓶。看起来他也有些舍不得。
曼苏尔上前一步,“多余的废话我也不问了,你有办法从这儿离开吗?”
将窗户周围打扫干净以后,我取下身上的绳子,抽空伸出手朝窗外指了指,“那儿有个烟囱看到没,爬到那儿就安全了。”
三人顺着我的手指往外看,一座灰黑色三角形屋顶的房子耸立在镇长府的围墙外,房顶上凸起一截矮矮的烟囱,烟囱距离窗户怕是有十几米。而且他们所处的房间在第四层,那个烟囱看起来最多有三层楼高,下面是高高的院墙和翘首以盼的银白色海洋。
“你扯淡呢?那么远,怎么过去啊,就靠你这根破绳子?”洛伦佐撇了撇嘴。
我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掏出酒瓶往绳子上倒酒,将其完全浸透。这家伙站在边上,小声的嘟嘟囔囔:“真他妈浪费。”
我打了个活扣,抱着绳子走到窗边,厉声说:“让开。”,然后在洛伦佐不服气的眼神里,将绳圈扔了出去。
绳子理所当然的套在了烟囱上,而另一头则穿过窗框上沿,在横档上缠绕几圈,最后绑在房间里的一条桌子腿上。
随后,我又扯下窗帘,让他们将地上那人捆好,准备等会儿送下去。
“这玩意儿行吗?别等会儿掉下去了。”洛伦佐又开始了抱怨,“要我说,干脆直接帮他扔这儿算了,带着他也没用。”
曼苏尔从后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给他踢得一个趔趄,“就你他妈废话多,赶紧干活。”
窗外银白色的潮水好似沸腾了一般,疯狂向这边聚集。
明晃晃的液体铺满镇长府的大院,像是下雨天泥巴地里蓄积的小水坑,天晴之后反射着阳光,而我们是被困在水坑石头上的蚂蚁。
或许是知道门外那些行动迟缓的被捕获的可怜人起不到什么作用,自银白色潮水中诞生的思维开始用源源不断的“水流”进行攻击。
为了便于称呼,我把它叫作“思潮”——会思考的潮水,这样方便理解。
思潮自诞生以来变得越来越聪明,逐渐可以理解我们的想法。
就比如此刻,它疯狂的向窗口发动攻击,试图阻止我们逃跑的念头,但被我用一口口烈酒给喷了回去;又企图破坏连接到烟囱上的缆绳,但绳子被我提前浸过酒水,思潮依然触碰不得。
一股强烈的情绪来不及酝酿便被它宣泄了出来——思潮出生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学习,更没有人能够告诉它,这种情绪叫做生气。
整栋大楼都在晃动,耳边还传来凄厉的如同婴儿啼哭的声音。
思潮生气了。
“我操他妈,是这玩意儿在喊吗?”洛伦佐惊慌的看着头顶。
我扭头大喊道:“好了没有!”
整座建筑都发在发出怒吼,头顶上的瓦片下雨似的往下掉,赫罗加尔和曼苏尔同时喊叫出来。
“好了!”
“走,走,快走!”
洛伦佐第一个跳出窗子,用手里的剑当做挂钩迅速的往下滑,嘴巴里叼着不舍得丢的小半瓶酒。
他成功落地,思潮并没能及时的拦住他。
但第二个家伙就不同了。还在昏迷的安提柯被捆成了粽子,挂在缆绳上,如送上嘴巴的肥肉,思潮怎会再次错过?
缆绳下方的空地上,银白色的潮水宛如波涛,一浪大过一浪,最后竟像深海里的巨型怪物一样,张口血盆大口,就要连人带绳都给吞下。
要知道,安提柯身上同样酒气熏天,思潮是发了什么疯想要吞他?
情急之下,我只能掏出身上的最后一瓶酒,这本来是要留到最后的。
酒花在滔天巨浪上绽放,而且不止一朵——洛伦佐也将手里的酒扔出去了。
品尝着美酒滋味的思潮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疙瘩又长成苍天大树,一个个窜的老高,还摇晃着、颤抖着,最后都化为一声尖啸。
这是它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它非常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