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叶村到北蛰镇之间并没有固定的路,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秃秃的草地,我一边赶路一边好奇,自己究竟有多好运才能摸到镇子上。
此时的天上只有一轮“圆月”,向着大地洒下无限洁白的“月光”。
我望着那高挂的似月非月之物,突然想起了一句诗词。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看起来一样的月亮,却有着比印象里更加明亮的光芒。
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家乡啊。
提起家乡,不知道是不是记忆缺失的原因,我第一个想起的竟然不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球,而是地下城那难熬的五年。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或许是我过得最充实的一段日子,有理想有目标,还有人挂念。
“不知道现在索尼娅在做什么。”我默默感叹一句,突然扭头看向盖奥斯,“诶,对了,你的家人呢,怎么没见你提起过?”
他看起来至少三十岁了,就算再怎么忙于工作,应该也已经娶妻生子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担心他们。
“七年前出了一场事故,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住。”他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
我听得一愣,随即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打听……”
“先别说这个,”他突然伸手指向远处,“你看那边。”
我抬起头,视线从一片不那么茂盛的树林中穿过,看到视野极远处的小山正燃起熊熊大火,黑暗的天空似乎都被火光照亮。
“那是……?”我眯起眼睛,山脚下同样燃着大火的村子十分眼熟,我觉得自己的嗓子被东西哽住了。
“别着急,或许村民已经逃出来了。”盖奥斯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我们再跑快一点。”
我用尽力气才挤出一个字,“……好。”
等我们最终赶到村子的时候,火光已经熄灭了。
即使在漆黑的夜晚,我也能看到整个村庄上空弥漫的黑烟。
呛人的烟雾笼罩着进村的道路,熏得人睁不开眼,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几乎没有一间房子是完整的。泥糊的墙壁被火一烧,登时变形开裂,倒了一片,和化为灰烬的茅草屋顶混在一起,不分你我。有些废墟里还有阴燃的家具,微风一吹荡起一片火星。
远远望去像是一片飞舞的萤火虫。
周围的所有物品似乎都在努力使自己化为烟雾飘入空中,呛人的浓烟争先恐后的涌入我的鼻子,泪水止不住的翻涌而出。
我在倒塌的废墟中徒手挖掘着,即使手上的水泡起了又破,也没停下。
盖奥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后面,看着我的疯狂举动,他试图再次安慰我:“我找到他们了,在村子中央的红叶树下,不是被烧死的,走得很安详。”
众所周知,被烧死的人不止死状极为惨烈,死亡的过程也是十分漫长而痛苦的。在古代,常常将火刑作为极刑的一种,作为消灭异端邪恶的专属刑罚。
而村民们是被杀死后焚尸,听起来颇为仁慈,但不代表他们死前没有受苦。
我没有搭理他,继续在滚烫的废墟中搜寻。终于,我摸到了一块被高温烤裂的玻璃面板,其周围包裹的塑料完全融化和下面的东西粘在一起。
我捏着烤碎的玻璃将屏幕提起,半融化的塑料拉成细丝顽强的连接着已经支离破碎的主板等部件,上面的一众芯片、电容、电阻等元器件全都松动了。我忍着热量将上面最大的一颗芯片扣了下来,使劲的攥在手心里。
刺痛、胀痛与灼烧的痛全都在提醒我这不是做梦。
如果……
如果我当时留在村子里,如果我答应了迦兰朵的条件,先带露塔离开,如果……
我低着头,不让盖奥斯看到我的脸,问:“你在哪发现的村民?”
不一会儿,他带我来到村子中央标志性的红叶树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树木此时只剩下了树干,树干上有一道手臂宽的裂缝,能听到内部发出的“噼啪”燃烧声。
树干的旁边有一座由人类烧焦的尸骨堆成的小山,每一具尸骨的外表都已碳化,许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有的还粘连到一起,姿势怪异。
在他们的周围还渗出一些油状物,联想到在半途中闻到的味道,我忍不住的干呕起来。
盖奥斯在我身边轻拍着我的后背,我干呕了几下,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用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沙哑声音说:“他们,凭什么这样做?”
盖奥斯没有说话。
在尸山的旁边堆放着一堆农具,锄头、镰刀、斧子应有尽有,这是村民们拼死抵抗的证明。
我忍着恶心,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印入脑海。村子后面的矮山仍在燃烧,山上的树木不断地发出悲鸣,宛如奏响一曲寄托哀思的挽歌。
血与火,点燃了我心中的愤怒;名为悔恨的负罪心又让这份怒火烧得更旺。
我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是为村民们报仇,还是为了阻止纠察队继续为非作歹,我都会不断的追捕他们,让地狱中的无尽业火烧在每一个凶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