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两部弓弩手领命猿射,密密麻麻的箭雨交织在一起,如同遮天蔽日的飞蝗,瞬间倾泻到阵地中。
大盾围起的圈圈圆墙,顿时就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袁军士卒尽数将脑袋伏低,用身体抵住大盾,不敢暴露出一丝破绽。箭簇落在大盾上,就像被吞噬一样,掀不起一点波澜。硬捍三轮之后,死伤竟不足百人。
“田钧这厮,到底从哪掘来这么多棺材板!”薛洪眼角微微抽搐,望着那一块块类似门板一样的盾牌,忍不住咽下一大口痰。
他见袁军大盾防护力太强,知道就算将箭矢射空,也只是枉费力气。赶紧摇动将旗,喝令缪尚、董胄停止射击。
薛洪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大盾还真就是门板制成。
究其成因,则是田钧在与宋宪水战时受到的启发。趁着黎阳休战的这段时日,让吕常先行督造出一批。
至于制作之法,更是简易到令人发指:先将黎阳无人居住的民房门板拆下,裁成长七尺、宽四尺的样式。再将销毁的兵器融化,锻成略薄的铁片。两者装订之后,就是薛洪眼前所见的大盾。
缪尚见箭矢不能奏效,又凝视起袁军那制式不统一、盾面不尽相同的大盾,气得笑出声来:“田钧是穷疯了吗,凭这也配叫盾?我看他哪有进攻延津的企图,分明是想来阵前献丑。”
薛洪并未搭话,也登到高处,向阵心仔细打量起来。
他这才发现,袁军的大盾,与大汉常见的双弧盾、步盾甚至是孑盾相比,其实简陋许多。既没有精美的图案,也没有隆起的脊背,显得十分廉价。
如果硬要找特点,那就是大。其盾面足够大,大得可以遮蔽一个成年男子。
但如此巨大的护盾,势必及其沉重。寻常士卒背上这类盾牌,恐怕一日难行二十里。
薛洪低声嘀咕一阵后,突然哦一声,脸上露出看穿的神色,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一招在水上使得,在这平原上,我却以为使不得。”
见缪尚一副云里雾里的神色,他当即解惑。
“世人皆知,盾越大,就越沉。田钧这自制之盾,既然取其大,必定遭其沉。”
“然而他这盾牌看似笨拙,实则不然。为何?”
“因为这盾牌,田钧是为水战准备的。他借水卸去重量之后,然后就可以彻底发挥其防护作用。”
薛洪越说越兴奋,甚至忍不住抚旭称赞起来:“我以为田钧不愧是善战之人,竟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难怪区区几千兵马,就敢逆河来击,原来留有这么一手。”
“你就是说出花来,他这一部兵马还不是被困在平原上?”缪尚不置可否,冷哼一声:“就像你说的一样,眼下他的前军被沉重的大盾连累,已经走脱不得。”
缪尚啐一口,骂道:“我瞧田钧就傻得可爱!可惜张辽无谋、徐晃少智,竟会败在他手上。”
薛洪闻言面皮一阵抖动:徐晃要是少智,你缪尚又是什么?难道去岁在河内被徐晃击败之事,缪尚今日就忘了?
他见田钧久不露面,心中冒出不详的念头。只不过于禁的大纛已经再三摇动,薛洪不敢耽误,当即咬咬牙,晃动将旗,下令四面围攻。
于禁见士卒一哄而上,急忙走坡后小道,快速闪进右侧林中。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一颗巨木之后,挽起劲弓,搭上箭矢,对准了正在指挥部曲的董胄。
荀闳被护在内圈中,刚将一支箭矢从左履旁拔出,就听见阵阵喊杀声。他侧头望去,见到曹军刀盾、长矛士卒已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冲来。
他赶紧抽环首刀在手,正欲指挥时,听见田临喝令道:“部卒听令,拔出环首刀插入草地后,都将短斧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战法?荀闳没有多想,也学着样子,将环首刀插入草地里。
由于袁军没有弓弩手压阵,曹军士卒因此蜂拥而进。短短十数息,已冲到三十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