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望去,隐约可见最上方云雾有大佛轮廓浮现,梵音轻颂。燃灯金身出现道道裂痕,最后一眼便是朝浅浅看来,燃灯脸色温和,目光带有谢意,继而缓缓烟消云散,消失在地底深渊。
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半空之中有一光团缓缓飘下,直至落在身前静静悬浮,不可置信望去。在微光之中是一颗如同球形的蛋状物体,猛的想起什么,再次看向燃灯消失的地方,那里只剩寥寥星光点点。
祭坛四方石像重归开始那般,无动于衷,先前那煞气亦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僵硬看了看周围,直觉这里再无半分煞气,心中莫名一股暖意,是燃灯最后净化了一切么。
“这里曾是上古修罗界法场,那四座石像亦是四大修罗王的化身,如今神意皆被那和尚超度,想不到那大师佛意禅法如此精妙,佛戒七情六欲,他却参禅世间情欲,以爱成佛,普度众生,善哉善哉”寂静的四周响起一道轻叹。向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在石阶上的那白衣人此刻双手合十,弯腰向着虚空微微欠身。
心中怔怔,目光迷离,混沌那一幕挣脱大悲珠不顾一切奔向燃灯而去的画面似乎犹在眼前,那是怎样的炙热执着啊,所谓天地至凶就真是如此么?
“世人皆如过客匆匆,白首如新,而你应做倾盖如那故人”脑中突然想起那会在家乡的某个雨天,教书先生独自站在屋檐下轻轻念着这句话,此刻甚觉安好。
白衣人听闻,身体一震,恍惚失神。
“做那倾盖故人么,佛说因果报应,修行只为脱离六道轮回,却不知因果之间有那缘字一说,因缘才是证道所在,不论何种结果若无缘又有何意义?若没有其中那些曲折心酸又如何大彻大悟,修罗在己,因果也在己,圣佛在缘,因果在众生,哈哈哈哈,好一个因缘因果,我佛慈悲,这一场问法到头来竟是让我这一个落魄人聊以安慰”白衣人大笑不已,只是脸上却没半分解脱。
世间疾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无济于事却心有不甘,明知所悟所得却依旧重蹈覆辙。
不解,此人难道也懂佛法么?白衣人不知何时倦躺在地,青丝随意倾泻,手中不知从哪掏出一坛老酒,此刻倒饮入喉,神色陶醉自在,口中自顾笑言,道“那和尚最后坐化之时拼尽一身修为护住混沌本源,此刻皆在你手里那颗彩蛋中,小兄弟可得好好照料。”
不解问道“那她何时能从蛋里走出?”
白衣人一口美酒呛出,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浪费的酒水,朝气道“我哪晓得她何时能从蛋里走出,这要看你何时才能把她孵化。”
“???孵化?”听的一愣,捧起手中彩蛋放在眼前打量不止,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名堂,难不成要自己像母鸡孵蛋那样?脸色尴尬,实在难以想象。
“混沌本就是应运天地而生,世间戾气凝结所降,如今被那和尚渡化庇佑又身具佛性,想要再次重归天地大道一时半会恐怕是不可能的,一切皆看日后造化机缘”白衣人苦叹说道。
望着眼前巴掌大的彩蛋,若有所思,轻轻揣进怀中,既然没那么快那就先好生护养。以前在落星村里可没少见母鸡孵蛋的样子,孵蛋最关键就是温度高低,低着头轻轻拍了拍怀中彩蛋,如今自己依瓢画葫应该问题不大。
远方,白衣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望来。
“多谢前辈指点,敢问前辈可有什么办法离开此地?”收敛思绪,向着前方白衣人谦问道。
白衣人饮尽坛中最后一口美酒,意犹未尽,起身款款向着走来,口中随意而言,道“当然有,不过在离开此地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还希望小兄弟能如实回答我。”
望着来者姿态,背后猛的一挺,即刻向着祭坛后方迅速倒退。眨眼之间那白衣人已是站在自己先前位置,一手落了个空,白衣人脸上有一丝恼意闪过“如今只剩这点修为了么,那舒妤真是该死。”
神情戒备看着眼前白衣人,先前心海泛起波澜,那是一种本能预知危险的信号,已是猜测出眼前白衣人要问自己的话,难不成因为先前异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怀之物?
“好快的反应,是我小瞧你了,身怀九龙琉璃玉,又有上古神兵云生剑在手,你究竟是何人?”白衣人此刻已无半分嬉戏模样,目光冰冷望来。
心中一惊,果真如此,先前云生剑之光太过锋芒,这方世界的人可以看出倒无太大意外。只是这九龙琉璃玉自己深藏腰间,此人光凭借玉石本身散发的气息就能准确说出琉璃玉的来历,难不成他知道此玉的存在?可神仙爷爷明明说过这是昔年龙神随身之物,他又是何人?心下紧张,却不露声色望去。
“我是谁与你何干,你又到底是谁?”
“呵~我是谁?先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小兄弟你如此不配合看来你是打算不想离开此地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长眠于此吧”语毕,白衣人即刻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全然不敢掉以轻心,紧张注视周遭一切,此人性情太过古怪,不得不防。约莫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一遍遍探查祭坛每一寸之地,皆无发现任何隐患,难不成他真的已经走了?就在短暂失神,只见头顶一束白光照耀全身,脸色惊怒不已,可为时已晚,不知那白光是为何物,自己此刻静立在前竟是无法动弹。
“比耐心么,百年也不过我呼吸之间而已”耳边响起一道戏略之声,入目望去,那白衣人此刻正悠哉站在自己面前。
并未理会脸色难堪,白衣人径直走向向他身上腰间探去,摸索好一会方才找到九龙琉璃玉。将其轻轻摘下拿在手心,那一瞬间,白衣人目光柔和,眉眼皆是沉溺之色,仿佛坠入过往回忆,白衣人轻捻玉身,神情醉生梦死。
而那被禁锢的却是心肝胆颤,不论自己如何运气调力都无法挣脱,更让惊恐的是,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像失去了对九龙琉璃玉的感知,这是从来未有过的境遇。
不知过了多久,死死看着此人自始至终都痴痴站在前方,哪怕自己声嘶力竭呐喊他都无动于衷,那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仿佛真如那白衣人随口一说,几百年的时光不过他眨眼呼吸之间。
“不对,这九龙琉璃玉似乎少了什么!”煎熬之际耳边忽然响起那白衣人之声。然而此刻的并未因白衣人的回神而稍有松懈,反而听到更加提心吊胆。
“他究竟是谁,为何如此了解这九龙琉璃玉的玄机,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身怀九龙脉纹岂不是更加复杂?”心底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
白衣人一手执捏来回揣摩不止,又回首不经意撇向,不敢对视,只得自顾低头佯装不见,却未发现此时白衣人眼底深处有一丝隐晦目色闪过,稍纵即逝。
见其缓缓走来,将手中石玉重新别在自己腰间,目光流连忘返依依不舍,口中缓缓说道“小兄弟,你可知这九龙琉璃玉乃是昔年龙神本命龙珠所化,其中蕴含的龙神气机皆是琉璃一身修为所在,只要能夺取藏在琉璃玉当中的九龙脉纹,不论仙妖人任何种族皆可证道飞升!”
听闻霎时一震,一颗心波澜起伏,这一点他闻所未闻,也从无人告诉自己。异样落在白衣人眼中,此刻他目光涌动,隐藏在袖口之下的手飞速捻指推演,只是一会,白衣人双目顷刻溢血,脸色发白,怔怔望向,神色犹如枯槁干尸。
被眼前突如而来的一幕惊吓不已,紧张问道“你!你怎么了?”
“前世因,今世缘,来世果,我看过无数种可能,不论哪一种结果到了最后皆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如果一开始你就比我知道的一切还要透彻,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为何算计我?为何误我千万年?”白衣人血泪不止,仰天癫笑。
“即是因我而起,那我便破了这宿命孽障,天道有序,我们自以为神可掌握天下走势,殊不知大道茫茫,渺渺难测,我们都是万物苍狗啊”白衣人独自伤神,目光遥望最顶,在他眼里那里可穿天幕,有许多已经发生的故事和未发生的结果在一幕幕上演。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落葵...”白衣人喃喃,在一副不可置信的脸色下,他一掌拍在自己额前,表情平淡敛眸倒下。有清风拂来,搅散云烟,只觉耳边有什么在微微呢喃,又似风声远去。
仙界十万大山中,皎月悠悠,有鸟啼嘶鸣。那茂密丛林中,有一灰袍之人独自站在一座人首龙身石像前,痴痴凝望。忽而他脸色一僵,猛的向最东方望去,口中讥讽嘲笑道“好一个时光半神,即便你能穿梭从前未来,我就不信这亘古万年你还能破我轮回?”
相传神界之域,有两位半神之灵,名为时光和轮回,至天地初开便守着大道周而复始掌管世间所有秩序,直至天地诞生第一位神明,两人便从此辅佐真神身侧,守护天道。
夜色,越发暗淡朦胧,在灰袍人身后有一锦衣华服之人,鹤发童颜。见那灰袍人莫名之状,又听那时光半神几字,脸色微惊,不露声色微微俯身向着灰袍之人说道“主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你何干?”下一秒那锦衣华服之人已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表情满是痛苦。
“鸣珂,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有数十年你若是还没完成我交代你做的事,你妤阁就要从仙界大陆消失,可得抓紧把握机会了,七星岛萧远山,天虹谷柳沂河可都是野心满满,不要让我失望啊”灰袍人负手缓缓笑道。
“主人放心,哪怕穷尽我妤阁上下一定不辜负主人厚望栽培”鸣珂脑袋深埋在地,瑟瑟发抖说道。
“去吧,妖界三门,仙界六派只要你敢想,我都可以给你。”
“谨遵法旨”鸣珂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灰袍老者正是昔年神界半神之一的轮回,此刻身前石像似乎与其对望,轮回喃喃轻言“是你做错了,是你错了啊...”
不知走了多久,分不清日夜更迭,只知那日从祭坛离开之后便选了一处方向一直前行,深渊地底仿佛没有尽头,除了偌大空旷便是虚无昏暗。
腰间九龙琉璃玉传来阵阵暖意,心下稍安,只是其脸色有些无奈,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为何身后之人还未醒来,明明呼吸还在的。
那日白衣人一掌自拍在额前便倒地失去知觉,虽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但当时见他气息尚存,也将琉璃玉交还自己,并未有过多恶劣手段。终是不忍留下他一人在那遗弃的修罗场上,所以此番一路行来都是一直背着他前行,从未落下。
寻至一岩壁处将白衣人放下,长长呼出一口气,正欲修心打坐之时忽然一股疾风扑面而来,带着些许腥味湿润。即刻向着前方看去,不知何时前方开始闪烁无数光点,犹如萤火虫一般在半空漂浮游荡。
先前那阵疾风拂过,紧接着又有一道道大风刮来,不敢耽搁,抓起白衣人便向着前方赶去。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站在一处浅滩边,望着眼前那波涛翻滚的海浪,伫立怔怔。
身前,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此刻阵阵海风向迎来,海水漆黑无比,犹如浓墨,竟是没想到这地底深处有这样一处汪汪大海。沿着海岸线快速探查好几次皆无发现,似乎这条路的尽头已经到此。就在踌躇怅惘之时,那半空漂浮的光点越来越多,似乎都在向着自己这处围拢而来。开始并未发觉异常,只是随手将其挥散,直至眼前光点已是密密麻麻,四周如同出现一面面光墙在向着自己缓缓逼近。
猛喝一声,一掌将眼前凝结出现的一道光墙击碎,那光幕瞬间又化作无数光点闪烁漂浮在半空,继而又渐渐凝结成墙形往前飞来。细眼看去,在光墙之上的无数小光团内竟是一颗颗彩色气泡,气泡颜色五彩斑斓,色泽不一,用指尖轻轻戳破一个,些许水汽落在脸上鼻尖,有些微痒之感。
眼睛好奇盯着眼前一幕,心中不知为何似乎极为迷恋这小小气泡,整个人立在原地不停的用指尖戳向那气泡,那气泡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此举似乎着魔一般。然而他恍若未觉,在四周之外,已经凝结成形的光墙正向着中间的夹击而来,只是依旧不停的在那戳着气泡,不依不饶,双目赤红,状如癫狂。
四道光墙汇合组成一个方形列阵,无缝连接将围困在中,继而猛的爆发一道刺眼光芒,吃痛不已,紧紧闭上眼睛。忽有一道黑水从头顶倒灌全身,浑身一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是猪吗,这蝶梦泡影你也敢碰!”
还未回神,那方形列阵已是将上方最后一道口子封闭,眼前天旋地转,空间在扭曲沦陷,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吸力将带向黑暗。似乎忘记反抗,任凭那吸引之力将自己卷入,此时脑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声音好像是厌妹的?”
“浮生若梦,梦里怎记今夕何夕,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半生潦倒唯余荒唐一梦出处”这是醒来之后脑中莫名想起的一句话,此刻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一般。
这是一方悬空岛屿,一眼不见尽头,此刻漂浮在天上,随这云海翻滚流动。四周青翠翡绿,郁郁葱葱,醒来的就躺在一颗柳树下,有风莹莹,树间知了扰人,一瞬间的错觉让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家乡落星村,那时年幼,犹如这般无忧无虑。
站起身茫然望向四周,烟柳小池据绕在侧,在身前河岸边有一背影端坐在地,白衣飞絮,青丝飞扬,痴痴向着前方走去,那背影极为熟悉。
昂头入目望去,那女子刚好横眉冷眼朝自己瞪来,脑中一片空白,口中惊呼道“厌妹!”
“你妹啊,这下被你害死了”女子不满囔道。然而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望向岸边厌七,半天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许久,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直直把一旁的厌七看的震惊无比。
“痛吗?”厌七好奇问道。
“有点,不过好像不太明显”喃喃。
“要不再来一次?”
“这会很痛啊”双手捂住通红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表情欲哭无泪,更是窘迫不敢看那厌七。
“那你干嘛抽自己啊”厌七无聊说道。
“我娘以前告诉我人要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就猛抽自己两耳光看看痛不痛,痛了就说明不是在做梦,先前见你我还以为在做梦呢”缓缓说道。
“梦与不梦又有何区别?自己不在做梦却在别人的梦里不一样在做梦”厌七白了一眼说道。
望向四周景象,分明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地底黑海边,怎的一觉醒来就在这样一处世外桃源了,难不成是厌妹救了自己?可为何厌妹说话又这般莫名其妙,一脑子困惑,只得俯身坐在厌七一旁,眼里满是询问之色。
厌七转首看向一旁的,此刻他双颊红肿,眼里痴呆,如那患有麻痹症状之人一般,极为可怜。
“真是个傻子...”厌七掩嘴轻笑。
只觉刚才那两耳光抽的有些过头,此刻不仅两边生红刺疼,就连耳朵都是嗡嗡的,听见厌七所言,重复说道“这就是个啥子?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