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农历丙午年的正月初一，是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中来临的。

一大早，小当和槐花，就被秦淮茹从床上拉起来，由里到外装扮一番，新衣、新帽、新鞋子，就连手绢都是新的。

先是在门里门外，放了三鞭千足头的浏阳红花炮，一家人才围坐在八仙桌前，开始今天的早餐。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两荤两素四个菜，主食自然是饺子。

今早头锅饺子里包着的钢镚，竟然是被张老太先吃到的，小当倒没觉着什么，槐花看着却直咧嘴，听大人说谁先吃到那钢镚，谁就会有好运气，是不是自己的好运气就没了，好伤心，可是还不能哭，妈说大年初一哭的孩子，会哭一整年，她不要做个小哭包。

秦淮茹见小闺女那神情不由一乐，掏出准备好的三个红包，给小贾、小当和槐花一人一个，还对两个女儿说，今年就不帮着保管了，让她们俩自己小心点。听她这么说，槐花不知所谓，小当的脸上则笑开了花。

张老太见秦淮茹的红包，给在了自己前面，心里略有些不痛快，往年可都是自己先发了红包以后，才轮到她当儿媳妇的，有儿子做主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心里嘀咕着，手里还不能慢，小当的眼睛已经瞄向她了，孙子孙女里面，就属这个丫头最奸。

她的红包是十张一角的毛票，孙子早早换好给她的，像这样的毛票，足足给了五沓，说是用起来方便。造孽啊，谁家给红包，能给出去五十块钱。她都想好了，旁人的给不给、给多少另说，看自己的心情，可在孙女这儿的，她不能少给了，孙子和儿媳妇就在那看着呢。

吃罢了饺子，秦淮茹领着几个孩子去了隔壁拜年，不管金兆蓉几位和小贾是什么样的关系，新社会，普通百姓，讲的是年龄、辈分，而不是身份、地位，作为小辈，理应自己拜人家的门。

没耽搁多久，几个人就回来了，小当和槐花的兜里，已经装满了花生瓜子和各色糖果。

张老太要回四合院，说是想给老贾家的列祖列宗上个香，按理说昨天除夕就要上的，这边也没个准备，都没能上成。

秦淮茹在一旁没言语，如今已不是前几年，对老贾家的祖宗，她够敬的，也敬够了。

至于贾东旭，当初刚出事，自己就像《春闺梦》里唱的，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可他留给自己的，除了一家老小的艰难生计，再没有任何东西。现在，自己想起他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去还是不去上香，真的无所谓了。

贾公子把这两人神色间的你来我往，看在眼里，不好多说什么。虽然现在社会上都在大力破除封建迷信，可老一茬的人，背地里还都守着这些老风俗，小贾顶着人家儿孙的身份，没理由在这种小事上，改变老人的观念和做法，听之任之就是了。

而秦淮茹，也许是单纯和张老太较劲，也许是另有心结，没必要让她作难。

于是，小贾主动开口，说是这边一会儿肯定有人要来，得人招待，提议留下秦淮茹看家，张老太尽管不情愿，看天已不早，也没再争执，和小贾兄妹一行四人，回了南锣鼓巷。

一路上，相互拜年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是临近四合院，碰到的熟人就越发多了起来。等进了院子门，被三大妈看见，先问上了：“一大早的，你们这是出去了，还是回来了的？”

张老太只含混应着，说是走亲戚回来的，没耽搁什么，就往中院走，小贾几个小的，给三大妈问了声好、拜了个年，把话题岔开，也匆匆跟上张老太回家。

简单收拾一下，小贾带着妹妹，先去对面老易家，给一大爷两口子拜了年，顺便换了块蜂窝煤，把自家的炉子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