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仁面前的这盘棋,是前一段时间,聂宝安输给一个东倭六段棋手的对局,讲解也已经进入尾声,趁着贾公子的到来,老陈做了简短的总结,把主场让给了小贾。
要说在老陈心里,对指导过大家棋艺的刘棣怀、顾水如、过惕生这些前辈老先生,是极为尊重的,但新中华的围棋事业,正在大踏步走过属于他们的时代,南刘北过也好、南刘北顾也罢,终究会成为历史的记忆,而让这辉煌成为历史的开拓者,或许,就是眼前的这个少年。
老陈还有个发现,那就是小贾讲棋讲得特别好,跟他天马行空的行棋风格还不太一样,开讲时思路新颖、细致全面,语言上幽默风趣,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这也就是老陈不清楚贾公子的底细,造成的错觉。
在这里,就得特别说一下小贾的一个缺点,那就是好为人师。
还曾经是另一个时代的贾公子的时候,谁能想到,他这个纨绔子弟,竟然还是个老师,在某中医药大学,讲授中医史、医古文之类的边缘学科。
当年讲课的时候,轻重缓急、起合转承、分寸火候,小贾拿捏得相当有水准。
比如,在讲解医学史上以毒攻毒的案例时,贾公子说到砒霜的实际用法,会以《水浒传》淫妇药鸩武大郎一节为例,详细讲述大官人和王婆子,教武家妇人下药的法度。如何备药、怎么煎熬、下药的时间、毒发时的反应,该留何等后手等等。未免大家只记住电视里一句以讹传讹的“大郎,该吃药了”,还好心劝导学生,将这回好生看看,同时指出,他日若妇人与你离了心,千万要想起这个章节,以免自误。
这教法,引来的无疑是男学生的一身冷汗,女学生的一片骂娘声。
总之,尽管是两个时代,给人讲课方面,小贾从来都是不怵的。讲的好不好、对不对都不要紧,先得敢讲,才能循序渐进,进化到会讲、讲好。
紧张、怕出错,不敢讲,这些教学新手的通病,要不得,三尺讲台下面坐着的,又不是你们的爹妈,怕他们什么。讲嘛,错了就改,一个好的老师,就是在不断改错中成长起来的。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师之道,传道、授业、解惑者也。
接了这份差事,喜欢这份事业,面前的一众青少年子弟,又都是可造英才,小贾自然愿意把自身所学倾囊而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观点,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只有抱着青出于蓝胜于蓝,胸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态度,才能对得起时代,对得起自己两世所学。
对聂宝安的这盘对局,小贾做了全面分析拆解,给大家提供了不少新的思路,看众人的问题都回答的差不多了,便把教学程序递进到对弈阶段。
围棋是讲究慢功夫的,早年前一盘棋甚至能下一天。小贾没有那个性子,只要不是比赛,他和别人对弈时,一定是快棋。对其他人的说法,快棋可以锻炼棋感,能迅速积累经验。甭管对不对,人家只要是正式对局,就一个战无不胜!所以,队里凡是指导棋,现在也都以快棋为主,尤其是在晚上,清一色的快棋。
小贾和陈宗仁没有参加对弈,各自在场中巡视,待有对局结束的,便过去一起复盘。这种现场教学方式,已经成为集训队的固定流程。
十点多钟,结束了今晚的授课,小贾回了新家。
开门的时候,原本寂静的隔壁,似乎有了些动静,待他拉开了院子里的照明灯,片刻后,那边便沉寂下来。
天太晚了,也没有再折腾,简单洗漱后,贾公子安然入睡。
一夜好梦,待天光渐亮时,贾公子起床。稍事梳洗,便来到光溜溜的后院,练起了太极拳。
这几年,不管条件怎么样,贾公子在练拳这件事情上,几乎没有间断过。
二三十分钟也好,两个多小时也行,时间短有短的打法,时间长有长的练法,自身能感觉到进益就好。
作为纨绔,从小学几手拳脚功夫,是应有之义。以长拳打底,之后跟家里请的师傅,学了些小伏虎拳、七星螳螂拳、踅梅手,鹰爪拳之类的小拳种,又练了在世家子弟中比较流行的游身八卦,贾公子觉得自己行了,最起码有欺男霸女的本钱了,可现实和社会不这么觉得。
贾公子和图书馆的小管理员,谈了一场短频快的恋爱,准备和小姑娘分手的时候,人家爹来了。姑娘二十一,长得相当漂亮,他爹七十九,其貌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