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沉默了很长时间,她开了两个信号灯,转头看焦棠,“你很好,你是很好的孩子。阿礼幸运,遇到了你。”
“他很好。”焦棠看着前方的路,说道,“我也很幸运遇到了他。”
周静对于齐礼是否好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你认为他哪里好呢?”周静斟酌着用词问道,“哪方面,你觉得好?”
“他好的地方有很多,正直善良有担当,这些看起来很容易的品质,反而是最难得。”焦棠放松了一些,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她发现周静也没有那么高大,也没有那么吓人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被乐队其他队员背叛。他付出心血的乐队分崩离析,他没有怪任何一个人,他没有指责别人。他握着全部证据,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打击报复,毁别人的前程。他被人污蔑,他被指责,他落到众矢之的,他也依旧没有做伤害别人的动作。我当时能看出来他很……失望,可他没有恨那些墙头草粉丝,他没有恨背刺他的‘兄弟’,他没有恨不相信他的至亲,他有很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的理由,每一个都合理,他没有那么做,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齐礼是正直善良的人,这也是焦棠被他吸引的原因之一。她跟周宁说如果一个人本质坏,他的伪装早晚会被揭穿。一个真正好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变坏。
周宁那个渣前男友骂周宁十八岁跟人上床时,焦棠还恍惚了一下,这是可以骂人的事情吗?
大概她和齐礼在这方面的关系太健康了,她不认为这是多难以启齿的事,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罪。
他教她保护自己,他教她认识欲望,他教她面对欲望,欲望不可耻是他教的。他们真正发生关系是焦棠主动,曾经焦棠以为是她更爱。实际上不是,是他把她的感受放到了前面,以她为主。
他们分手他那么难过,他也没有去打扰焦棠。他只是跟在她身后,给予她帮助,但路还是让她自己走。
主动权在她手里,他让她做选择。
齐礼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他支持她的事业,支持她去主动争取,支持她成为最耀眼的人。
他很尊重她。
“学坏很容易,他有太多学坏的理由。可他没有,他一直拼命地往上走,依旧保持着他的善良与正直。我无法想象,如果我走他的路,我会怎么样?我觉得我会走不下去。我有我妈妈无底线宠爱了我十年,给我做的人生基础。他连那个十年都没有,他刚认识这个世界便被送到集中管理的学校,十几l岁青春期正需要清白公正的年纪被流放,十六七岁拼命找寻的梦想被打压被毁掉。他一次次被毁掉,一次次重建。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依旧会帮扶弱小,他依旧会对这个世界保持着他的热忱。他的底色是干净正直的,才能扛住这么多风暴。爱上他太容易了,谁会不爱他呢?”
周静在路边刹车,她握着方向盘静静看着前方的路。
“我爸那边家庭情况确实很糟糕,我在他们家生活了六年。那六年让我学会了看人,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唯独没见过他那样干净的人。我是观察了他很久,才决定跟随他。”焦棠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坦诚,“我们认识十几l年了,时间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人,他一直都是那么好。对朋友好对亲人好对爱人好,我对另一半的要求是人品高于一切,钱我可以赚,名望我努力就能争取,唯独人品,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可遇不可求。人生不是一场短跑,百米冲刺到终点就是赢家,人生是漫长的陪伴。”
周静从来没有听过齐礼的这一面,正直坦荡善良。
周静和齐桁都是军人家庭出身,齐桁比她大几l岁,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她一路跟着齐桁去读军校,后来进了部队,顺理成章谈恋爱结成夫妻。
他们夫妻有着共同的伟大信仰,他们做着最神圣的工作,坚不可摧的夫妻感情。她的人生按照规划进行,前半生每一步都走在棋格上,没有错过一分。
生完孩子,齐桁工作调动,那是个很偏远艰苦的地方,孩子太小了,不能带着。他们放下孩子奔赴了事业,等他们调回来,叔叔家出了事,一家三个老人两个重病的,还有个患病的孩子加他们家那个鸡飞狗跳的小崽子。齐扉当时突然失去父母,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医生说有自杀倾向,不知道要先管哪一头。
齐礼三天两头被幼儿园老师投诉,他怂恿其他小朋友为他打架。在他们夫妻看不到的那几l年里,齐礼长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张扬跋扈又仗着长的好看肆意妄为。
周静也不知道他们夫妻稳重严肃的性格,怎么生出齐礼那种爱挑事的孩子。他们没时间去深究他性格发生的原因,他们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部队那套。他们做了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把亲生儿子送去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替代了他的幼儿园生涯。
齐礼的性格越来越极端,他冷漠尖锐对他们夫妻是仇视的态度。
周静也不理解,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越管越叛逆,他们看着他一步步坠落,看着他堕进深渊。看着他走到人生边缘,他们想救他,每一次伸手都是把他推的更远。
他初二那年发生的事太过于震撼,对方父母到处拉横幅控诉他们位高权重纵容齐礼犯罪。齐桁身在位置上,不能出现一点污点,舆论是很恐怖的事,黑白不分,谁声音大谁就赢。哪怕没有做过,万人指控假的也会变成真的,特别是在高位上的人,更容易被仇视。他们再一次牺牲了齐礼,他们没有听他解释辩驳,快刀斩乱麻结束了那件事,平息了风波。
齐礼彻底跟他们决裂了,他奔着自毁去了。他去唱歌了,不是怕舆论吗?那他把自己送到风口浪尖上,被万人指控,架到火上自焚。
他们想拉他回来,他们想让他回到正途,却把他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