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都装了吧。拿伞了吗？”斯闻把水杯塞进虞筱阳的书包侧面，“看清楚现再写，中午不要吃凉的，免得拉肚子。”
“都带好了，知道了。”虞筱阳笑了，“你刚才的语气，跟我妈一样。”
“你比别的孩子早熟，阿姨应该没说过这些。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斯闻的目光落在虞筱阳的外套口袋上，“还是把外套脱了吧，你手臂上的口子还没愈合。兜上的拉链什么时候坏的？别往里边放东西。”
“哥，我不许你出门，你会怪我吗？这都是……为你好。”虞筱阳出门前这样说，强硬的态度却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毕竟我不敢肯定，以你现在这种精神状态，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转身掀开斯闻虚浅浅盖着的睡衣，触摸到他小小的伤疤，顺着身体的线条滑了下去，看着斯闻摇摇头，心底却勾起一抹笑。
所谓的“为你好”对此刻的斯闻来说是病态的偏爱，他打心底感激虞筱阳对于自己隐藏式的保护，他要逃避，却不敢行动，而虞筱阳却为他营造了一个“被迫”逃避的虚假记忆。他宁愿一辈子呆到自己所熟悉又不需要刻意隐瞒的狭小世界，全世界把他遗忘，他愿意。
“屋里的灯好像没关。”
虞筱阳今天坐公交，出门的早，天又阴，这些天就没晴过几日。
“好，我一会去关。走吧，不要迟到了。”焦虑感即将席卷而来，斯闻把虞筱阳推到门口，迫使自己停止思考，“路上小心，考试不要分心，这次考试应该是要重新分班的。”
“拜拜。”
虞筱阳点点头，扫了一眼屋子，慢慢退出了房门，在门即将闭合的缝隙，他用余光瞄到了斯闻落寞的眼睛。
拜拜。
斯闻听着脚步声远去，他从玄关踱到卧室，虞筱阳不让他靠近窗户，他就脱了鞋站在床上看，那样直勾勾的盯着楼栋拐角处，目光所及处果真出现了一个身影，站在同样能看到屋内的位置，缓缓回首凝望着。
因为楼层高的缘故，虞筱阳看不清除了窗台以外的情况，他见斯闻没有像上次一样站在危险的飘窗上，算是松了口气。而在床上站着的斯闻看到了他的身影，在自己丝毫未察觉的情况下露出一个微笑，远送那只黑书包渐渐消失在目光长廊。
他收起笑容，泄气般直直倒在床上，身后的冲击力撞得他背后生疼，颅内甚至回荡着他灵魂哭泣的声音。心脏穿透胸腔，膨胀感穿透四肢，他开始出现幻觉，身体即将与床褥融为一体。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这安谧的世界悄无声息的将他包围。无尽的忧伤将失意扩大，他甚至感受不到屋内小猫因担忧他而焦急的叫声。
曾经他享受这种感觉，而此刻却想永远逃离。惧怕接受新事物的胆怯使他愈发厌恶自己，他知道不能就此停滞不前，可由内至外的满身伤痕让他无法向未知的深渊发起讨伐，那是幽深的恐惧。他不知该为何物执着，不知要为什么拼尽全力。随遇而安这词讲的好，可美好是不会为他停留的，那么待在原地的意义又是什么？没有所追求的一切，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
不要拖累彼此！
斯闻这样命令自己，而后抚摸着心脏前端自己曾亲手刻下的名字。
“虞筱阳……虞筱阳，小鱼。”
他被头顶那团垂直的灯光扰的焦躁不安，在抓过枕头抱紧在怀中之后，伸手遮蔽在眼前灼烧他的光焰，巴掌大小的星火瞬间被吞没，焦虑与不安让他抑制不住的呻吟出声。
……我能怎么办。
……
……
“斯闻怎么样了？”走廊上放满了书包和课本，寥寥几张凳子立在过道边上，绊倒了不少倒霉学生，宋泽炀从隔壁考场出来，把卷子扔到书箱上，回头问虞筱阳，“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事了？”
虞筱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不知道。”
“那你点头做什么？”宋泽炀把头转向窗外，“我知道了，你这次考试发挥理想。”
“不知道，我又没有正确答案，反正卷子全写上字了。”虞筱阳把卷子折好放进书包里，“家里还有多巴胺和胺多酚陪着，斯闻寂寞是肯定会的，但应该会得到缓解吧。”
“多巴胺和……什么？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俩家里的猫啊。我没和你说过吗？黑猫多巴胺是哥哥，橘猫叫胺多酚，捡回来三个月了，估计等到秋天就开始变胖了。”
宋泽炀一脸无奈。
“我知道你们养猫，谁知道叫个这样的名字，真奇怪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斯闻和我说过，这俩都是捡回来的。小黑猫很黏人，小橘猫很胆小，你还老凶它。”
“谁！我？这就是斯闻偏袒它了，你是没亲眼见到。胺多酚就是个窝里横，不教育它，它永远都不长记性。”虞筱阳一脸不可置信，“多巴胺是我刚被退学的时候遇到的，是被人扔出来了的，也就那天是斯闻刚搬到我那里的前几天，虽然是有预谋的，但这种缘分也挺奇妙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多巴胺捡到了刚出生不久的胺多酚，它母亲死了，我们就把它带回来一起养了。所以胺多酚就像个逆子一样，成天惹人生气，多巴胺刚开始会教育，到最后除了斯闻没人能管住它。”
“嗯，一提到家里的猫，你就话多的很。”
“啊……是吗。”虞筱阳的笑渐渐淡了下去，“谁知道呢。”
“大概是它们承载着你和斯闻弥足珍贵的回忆吧。”宋泽炀毫不留情指出，“不，一定是，不然斯闻哥也不会一提到猫，话题就不由自主的转换到你身上了。他自己啊……都没注意到呢。”
“我不在的时候，他和你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
“嗯，不过对于他的身世只字未提，因此当初我还以为生活是如此的巧合，会让两个灵魂契合的人默契的相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曾铺设好的，只有生活中令人激动的小插曲才是突如其来的。”宋泽炀意味深长的说，“人们要接受，并且充满希望。”
“做不到的，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一意孤行，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是十分可笑的举动。”
“这是自然。不过任何时候人类都在进步和成长，迟早有一天会为未来做出行动并强大起来。”
“你高傲的姿态真是欠揍，我还轮不到被你教育。”虞筱阳撇着嘴捶他，“小宋弟弟。”
“啊哈！”
宋泽炀撇了撇嘴，突然感受到身旁范艾衷肉眼可见的忧郁感倾袭而来。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