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柳暮江忽然将手中的折扇轻飘飘一挥,瞬间掀起了苏若面上的轻纱,顿时露出她灵秀的容貌。苏若身着一袭交领深衣,窄袖纤腰,楚楚少年偏又戴着一顶薄纱幕篱,愈发衬得肤白如雪,唇若绛珠,当真是无力杨柳晓色新,细腰催折掌中轻。
柳暮江眼神深沉,声音却一本正经:“你自己看看,你这一身打扮哪里像个男子。不如,我帮人帮到底,就陪你走一遭。我扮成送礼之人,你就是我身边的书童。”
苏若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绝,柳暮江蓦地俯身凑了过来,她转瞬被笼罩在男子的身影之下,巨大的威逼感遮面而来,苏若想往后退,却发现身后便是车壁,退无可退。
柳暮江在离苏若半掌之距停下,近到苏若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松气息。他断然说道:“苏二姑娘,你应当明白,无论你愿意与否,你我二人早在苏家祠堂便已结成盟友,我们如今是在一条船上,你所求之事当对我毫无隐瞒。至于我想要的,日后也会如实相告。”说完,又施施然坐回了原位。
苏若靠着车壁,仿佛方才的乌云压顶不过是一场幻觉,她偷偷觑着柳暮江的神色,见他并无玩笑之意。她虽不知柳暮江的图谋,但至少迄今为止,他尚未坑害过自己。再说柳暮江诡计多端,若此番有他的帮衬,定能诸事顺利。
想到此处,苏若直起腰身,道:“公子之能神鬼莫测,既然有心帮我,我也无须隐瞒。此去,是要以步摇结交清欢楼的头牌花魁,只为讨得我家二房小妾青莲的娼籍名册。”
——
本朝律法对贱籍管理甚为严苛,一朝沦落风尘,即便能有恩客愿意给青楼女子赎身,也无法轻易脱籍。要想抬为良民,先要有出手阔绰的恩客,愿意花大笔银子从鸨儿手中买走妓子的娼籍名册。还要在衙门中有深厚的人脉,上下打点方能将妓子的名姓从官府的贱籍户册上除去,这都是一笔不菲的花销,里里外外没有四五百两纹银根本办不到。
苏廷柏并非巨富,又够不到府尹官员的衣角,也断不敢打着苏府的名号四处活动。遂可以断定,当时苏廷柏只是给青莲赎了身,但青莲并未脱籍,她的娼籍名册还应在清欢楼的鸨儿手中。
本朝严令官员狎妓,更不要说纳娼为妾了。有官身的人若是宿娼,证据确凿,轻则杖行八十,戴枷示众。重则罢官不叙,永不起复。若是苏廷柏买娼为妾之事被叼登出来,苏家两辈子的颜面和清誉将毁于一旦,只怕正得圣心的苏长青和苏廷楠都要受到牵连,从此在朝堂上无法抬头做人。
只要苏若能从清欢楼拿到青莲的娼籍名册,便是握住了利刃的刀柄,定能逼迫苏家写下放妻书。
花魁念奴在清欢楼手眼通天,说一不二,甚至能做得了鸨儿的主,正是苏若成事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