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小组——哦不,如今正式有了编制,叫做巡山一队,由于报名人数太多,阮晓露不得不做出筛选。
态度不端正的不要,影响整个队伍风气;体格太粗壮的不要,让他们跟着林冲吃苦去,机会留给普通人;另外,制定淘汰措施,每个月进行一次体能测试,有进步的留下,原地踏步甚至退步的请走,名额留给下一位候补。
就这么选了一波,选出二十人。再多了她也带不动。
于是每天晨雾初歇时,梁山所有居民都会先后听到整齐的跑步声、随后是编成号子的军令军规,这就是大家的起床号。有那住得离金沙滩近的,还能看到巡山一队在此徒手训练,哼哼哈嘿不亦乐乎。
数月以后,这二十人的体格肉眼可见地进步了。倒不是增了多少块肌肉,也不是武功增益了多少境界——没那么夸张。但大家的精神面貌普遍焕然一新:精力充沛,步履矫健,训练时身上筋肉特别听使唤,得到林教头的额外嘉奖;更有个多年体虚、只能打扫卫生的老喽啰,如今居然鼓起精神下山抢劫,而且抢回了二两银子,全山为止咋舌。
阮姑娘的训练效果有目共睹。当然也有人酸,说这些老弱病残基础差,提升空间大,这才显得她教学有方。但这说话的转日被人发现,也在阮姑娘的客馆门口,端着酒碗排队补缺呢。
阮小二偷偷问她:“妹儿啊,是不是遇上高人指点了,怎么突然学会这么多东西?”
阮晓露依旧是老说辞:“梦里那个仙女儿教的。”
朴实的阮家二哥深信不疑,还跟她说:“下次遇上仙女儿,让她别光教强身健体,教点杀敌的功夫。”
林冲也敏锐地注意到手下喽啰的变化。有些原本基础差劲、让他勒令回去补基本功的,不知哪里得了高人指点,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精神抖擞,全身力道收发自如。虽然爹娘给的高矮胖瘦难以改变,但依旧算是脱胎换骨,整个人再也没那种混日子的虚劲儿。
林冲没费多大工夫,就问出来大伙的在哪儿刷的级。
“阮姑娘,士别日,刮目相看哪。”林冲把她请来压跑道,不吝赞许,“但不知你是如何能让这么多人都听你的话。有什么绝招,也教教林某,免得我每日头疼。”
专业教练的眼光就是不一样。他知道,能带好一支队伍,领队的个人水准固然重要,但领导力、号召力、如何能维持团队的士气和纪律,才是更关键的因素。
阮晓露连忙说过奖过奖。林教头向她取经,肯定是说着玩的。
她说实话:“不是我有多大能耐。我才管二十个,您管几千个,完全不是一码事。而且您想想,全山的喽啰,不论基础如何,心态如何,都得跟您练兵练阵。这是关乎山寨安危的大事,他们没得选;而我这儿训练的人,不论男女,都是自觉自愿,还经过报名筛选,都有充分的主观能动性。那些懒惰的、懈怠的、看不上我这一套的,也自然不会来找我。”
这么一来,好像显得她阮六姑娘比林冲还会练兵。其实说白了,是有个筛选效应。
林冲不太明白什么“主观能动性”,但她这一番解释,也立时就明白了,笑着叹口气,不说话。
阮晓露正准备告辞,林冲忽又提气,想说什么。
这教练不爽快。她耐心等。
林冲过半晌,指着校场一角的新军旗。
杏黄色军旗硬朗挺括,用的是绵密好布料,可惜让小喽啰一通乱缝,针脚里出外进,不能细看。
好在军旗这东西是号令用的,没人在意美不美观。
林冲:“我看这个月新采买的布料……嗯,确实比以往的都好,但是……那个、不知……”
阮晓露眨眨眼,“嗯?”
这次送上山的布料,有半数都是张贞娘和锦儿纺的。但张贞娘不让她说。
阮晓露说到做到,嘴严得很,林冲吞吞吐吐、旁敲侧击好几句,她只是装傻微笑。
但林冲不多时也猜出来了,伫立出神许久,看着天边的云。
他忽然唤个喽啰,叫他取来一包碎银。
“这个……这个布料,我很满意。你去跟那织布的娘子说,是我送的。”
阮晓露没接,好心提醒:“这钱是你上个月带人从李家道口路过盐商那儿抢来的吧?”
林冲一怔,点点头,那银子捧在手里,就送不出去。
“逼上梁山”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竟将强取豪夺当寻常。
虽然是为富不仁者的不义之财,但抢劫而来的赃物,他好意思送吗?
就算送到她手里,她肯收吗?
林冲长长叹口气,转而从袖口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封着口,已经在衣服里塞皱了。
“那么……”
阮晓露这回一把接过。
“没问题,军功券张,晚些儿差人送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