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来她是靠着复仇的信念,才能在暗卫营里活下来,但是如今她做到了,她亲手了结了给她生命与苦难之人,却只觉得浑身无力,蹲在地上不住的哭泣。苏微澜找了一晚上,方才找到了她,看见她的时候,她纵马疾驰到她身边,跳下马抱住她,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
姜淮那时哭着说,“我现在是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苏微澜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任由她哭泣,等她哭累了,方才把她抱上马,又把她圈在怀中,柔声对她说:“阿淮,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
所以如果回到那年二月初四,宋清朔再让她选择一次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进宫。
她抬起脸看着宋清朔,笑着对他说:“你好好活着,重新回到边关当你的宋将军,就是给我最好的生辰礼物。”并非推脱之词,她一向不看重身外之物,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当然也什么都不缺,她只希望宋清朔能平安顺遂。
“就知你会这么说。”宋清朔笑了,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亲自送给你。”
“你别再犯傻进宫了。”姜淮忙制止道,“如今宫里到处都是玄武卫,你身上又带着伤,不可冒险。”
“你出得来,我自然也进得去。”宋清朔示意她不必忧虑,“别担心。”
九月初二,天气转晴,姜淮不喜热闹,便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邀了高允茉她们一道来宫里吃了顿饭。
苏微澜没有送上什么特别的贺礼,只是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与一幅画,“阿淮,生辰快乐。今日在关外发现了一座极美丽壮观的瀑布,于是画了下来,邀你同观”。她展开那幅画,苏微澜精于丹青,瀑布跃然纸上,仿佛她也真的去到了南域边关。
而李庭言自然是没有出现的,他说过“若无要紧事,便不要再见面了”。君王一言九鼎,他又怎会反悔。
席间方妙仪忽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反胃,高允茉忙传了御医来看,竟是有了近一月的身孕。方妙仪听得这话,却并无笑颜,让宫女打赏了御医后方才小声说道:“先前生瑾柔那会,御医说我伤了身子,于子嗣上只怕有些艰难,便是有了孩子,也易小产难产,这孩子来的,也真不是时候。”
“妙仪姐姐别担心。”姜淮忙宽慰她道,“我认得一精通妇婴之科的妇人,让她来为姐姐调理身子,姐姐定会平安诞下皇嗣的。”
“唉,我的身子倒是无妨。”方妙仪说,“只是陛下不日便要选秀,我如今又有了,只怕瑾柔,我会有些顾不上。”
杨雪宁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随即说道:“淮妹妹一向疼爱瑾柔,瑾柔也喜欢她,若是淮妹妹愿意,不如在妙仪姐姐生产前,托淮妹妹照看一些时日?”
姜淮哪是会照看孩子的,当下便想推脱,方妙仪却说:“淮妹妹,这养孩子和养小猫是一样的,给口饭吃就行,何况宫里头这么多嬷嬷乳母的,哪用妹妹费心。我想让妹妹帮我抚养瑾柔,也是因为这孩子爱武,整日央着我教她骑射舞剑,我哪是会这些的,也就只能来求妹妹了。”
正说着,还叫了瑾柔来问道:“母妃有了小妹妹,只怕不能好好照顾瑾柔,瑾柔和淮娘娘住一段时日可好?”
“好!”瑾柔脆生生地应了,还一把抱住了姜淮说,“我最喜欢淮娘娘了!我要每天都和淮娘娘在一起。”
“真是个没良心的死丫头。”方妙仪佯装生气地说,“那你便跟着淮娘娘吧,让你淮娘娘好好治治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
事已至此,姜淮也没了推辞的理由,瑾柔她也一向疼爱,便也应下了。只是临离开前,方妙仪却小声对她说:“我听说陛下近日对你颇有不满,连你的生辰也不来了,淮妹妹,横竖你这辈子是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了,若真是让陛下厌弃,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所以啊,我把瑾柔交给你,也是想着有她在,陛下怎么也会来看看你,像我似的,陛下虽不喜欢我,但少不得要来瞧瞧瑾柔。见面三分情,你别怪姐姐多嘴,咱们在这宫里,很多时候不能只想着自己。”
她是好意,更是一番赤诚之言,姜淮更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对宋清朔的感情,自然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于是她也只是谢过了方妙仪,牵着瑾柔的手目送着她离开。瑾柔也对她说:“母妃说,淮娘娘在宫里过的不开心,让我多陪陪淮娘娘。淮娘娘,有瑾柔在,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好。”姜淮笑出了泪,蹲下身一把抱起她说,“瑾柔想学舞剑?淮娘娘这就教你,但是习武很苦的,可不许哭啊。”
深夜,姜淮看着瑾柔睡下,回到了自己殿内,她屏退了所有下人,只开了半扇窗,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暗暗期待着那人前来。只是,过了整整一夜,案桌上的蜡烛燃尽,天边显出鱼肚白,他也没有出现。
正午时分,云舒神秘兮兮地拿着一个锦盒交给她说:“是宋将军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娘娘的生辰礼物。”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匕首,单看刀刃上反射出的银光便知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而刀柄处,还用玉石雕刻了一只小白狐镶嵌,刀身的末端,也还是有一弯月牙。
姜淮问道:“送来的是谁?可说了什么?”
云舒忙说:“是时安哥哥送来的,他说将军原本想亲自交给娘娘,但奈何背伤未愈,无法星夜潜行,所以才让他送了来。将军还说,知道娘娘的匕首被陛下收走了,所以亲自锻造了一把新的给娘娘。”
姜淮并不觉得失落,也没多想,只将那匕首好生收入袖中,喃喃自语道:“不来也好,他本来也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