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入戏太深,真当自己是七岁小孩儿半分法术施展不出,乖乖拿水洗澡,一路上还邀请姜临和他一起洗。
啊不对,七岁小孩儿不喜欢邀请别人一起洗澡,这里是大人的好色心理作祟……
他眼角一抽,咽了咽口水:“我这不是怕符不够嘛,省着用……”
姜临从怀里拿出一沓刚刚的符咒:“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带了许多屏蔽灵力的符,一张就能把清洁术程度的灵力波动完全遮蔽,就算是许一诺也发现不了。”
他说完,觉得不够严谨,又加上了一句:“就算每天两个人一起洗澡,清洁屋子,也是完全够的。”
风澈:“……”
姜临见风澈还在原地盯着他手里的屏蔽符发呆,心思一动,恍然大悟道:“你要吗?给你几张?”
他把屏蔽符塞到风澈的手里,轻轻点了点风澈的掌心:“可是不是你说要和我一起洗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单独要几张?”
他撩起眼睫,神色无辜:“是我刚刚的清洁术不好吗?”
随后他伸手朝着风澈的热水盆一指:“对了,你端热水干嘛?”
风澈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句话答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刚刚调戏姜临起劲儿的是他,自作聪明的也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也是他。
谁要和姜临一起用清洁术洗澡啊?
他嘴动了半天,嘟囔一句:“我明明想和你……”
姜临微微歪头:“什么?”
风澈顿了顿,摇摇头:“没什么。”
他说完觉得有些窝囊,恼怒地看着手里的符箓,陷入了沉思。
算了,有便宜不占是傻子,还是收起来吧,万一哪天用得上。
他把符箓一股脑塞到枕头底下,然后开始铺床整理行装。
姜临坐在榻上,看着他气急败坏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
替风澈收拾好了行装,顺便把自己的也打理妥当的姜临终于得了闲,走到一旁的烛台架旁,将一盏烛灯挪到了桌案上。
跳跃的烛火在桌案上燃起,投射的光芒被很快落座的姜临遮住大半,大片的阴影笼罩下来,站在一旁游手好闲半天的风澈终于抬起了头,见姜临坐在桌案前,好奇地凑过去看。
姜临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球,灵力致密成壳,晶晶亮亮光滑通透,仿佛是抛光的琉璃,裹着一团红色。
内里的东西动也不动,恍若死物。
若非隐隐的灵魂牵绊尚存,风澈还真以为那球有什么玄机,如此看来,“尘念”那白眼狼就躺在里面。
因为是被他揉碎神魂抽取出来的浸染血腥戾气的魂魄,“尘念”生性狡诈易怒不好控制,甚至一直企图在他衰弱之时取而代之。
平日里他稍微表现出神魂不稳的脆弱模样,“尘念”就会果断反扑,张牙舞爪准备夺取他的意识,相反,若他灵魂强势,“尘念”就老实得像条哈巴狗,点头哈腰一副任他差遣的模样。
正因为它的不确定性,风澈不知何时“尘念”会成为祸端,趁他衰弱之际给他致命一击,于是便有了银铃“何夕”。
银铃“何夕”,说是银铃,不过是雕刻成了铃铛形状的骨头罢了,又经过他昼夜不息的心脉血滋养,才会似银质金属。
它随他心意而动,既可压制尘念,亦可助长其威力。
然而“尘念”上并无“何夕”,亦无他自身神魂镇压,他本以为姜临多少也要费一番力气压制“尘念”的凶性。
谁知这吃里扒外欺软怕硬的东西,在姜临手里老实得和孙子似的。
区区一层捏合压缩的灵力禁制,就把“尘念”困得结结实实,连动都不敢动。
之前在姜临房中,他色令智昏才把“尘念”仓促交出,再加上他下意识规避可以联想到那日情节的事物和话题,就没问姜临剥离魂魄的进度。
他眼巴巴地凑了过去,看着姜临手指上下翻飞,丝丝缕缕的灵力绕上“尘念”,“尘念”软软塌塌地躺在姜临手里,一副享受至极任人宰割的模样。
风澈:“……”
这副没尊严的傻样真是当年和他一起大杀四方令人闻风丧胆的“尘念”吗?
风澈忍住想要抽“尘念”两巴掌的想法,问道:“姜临,这是第几魄了?”
姜临眼睫微颤,手上动作放慢了些许,很快抬眼朝他笑了笑,回答道:“进展不错,已经是最后一魄了。”
风澈心想,姜家平日里也不尽是教尊卑规矩和乱七八糟的剑法,现在竟然连这种法器吞噬魂魄的疑难杂症都能处理了。
姜临的手指掐着一个个复杂的法诀,风澈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懂。
他刚打算起身不看了,突然发觉头有点疼。
不知为何,自从今日抵抗幻阵探查伤了神魂,那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就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他的脑海,甚至这次更是毫无征兆地自行弹出,一遍一遍彰显它的存在感。
记忆与现实交织,他的神魂难以承载这段记忆,额角血管涨起,冷汗横流,怕姜临注意到他的诡异停顿,他忍着疼,克制自己的颤音:
“最后一魄?”
他这一声,本已经做好把一身的力气抽尽的准备,疼痛却在此刻戛然而止,只剩下冷汗在空气中缓缓蒸发带来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