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她想了八年,太熟悉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阮绾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
她急忙朝那人追去,迈了几步觉得高跟碍事,又两脚踢开高跟鞋,提着裙摆赤脚狂奔。
可等她跑出大堂,那人却没了踪影,好似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阮绾站在酒店门口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四处张望,无视了马路上飞驰的汽车,她像个无头苍蝇般径直冲向眼前的街道。
尖锐的喇叭声响起,在汽车即将撞向她的前一秒,一只手有力地将她拽入怀抱。
她神色仓惶又焦急,还下意识向左右张望,嘴里不停呢喃着:“哥哥,是哥哥!我看到哥哥了!”
“阮绾!”
厉声的呵斥让她找了意识。
抬眼看到裴行舟的脸,阮绾才知道自己追着一道缥缈身影的行为有多荒唐。
又一次被拉回现实,心底千疮百孔的伤口被撕得血淋淋的,痛得阮绾失去了对泪腺的控制,看着裴行舟眼泪夺眶而出。
裴行舟神色冰冷,抿着嘴一言不发,看了眼她带着血迹的脚,直接将她横抱在怀里。
阮绾想隐藏自己狼狈的泪水,偏头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耳边响起那人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砸进阮绾耳蜗,让她平静了不少。
同样心快跳出嗓子眼的还有池毓。
她被谢晶晶拖住了脚步,没能及时赶上,差一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阮绾被车撞飞。
谢晶晶站在池毓身边,小脸煞白,一脸后怕。
她拽着池毓的袖口,哆哆嗦嗦地开口:“幸好行舟哥哥来得及时,嫂子这是怎么了?”
池毓定定地看着裴行舟若有所思,她应当没有眼花看错吧。
裴行舟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跑向阮绾时满是惊慌失措。
这表情和兰煦洋得知阮绾有危险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池毓记得很清楚。
阮绾十五岁那年夏天,她们贪凉,非要在泳池里玩猫捉老鼠的小游戏。
她从小跟着家人在部队里摔打体能优秀,在水里像撒欢的鱼逗弄娇气的阮绾。
阮绾鬼点子多,经常用示弱撒娇欺骗她。
当阮绾呛水扑腾时她以为又是阮绾在使诈,当阮绾身体开始下沉时,池毓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手忙脚乱将阮绾从水里托起来,朝着屋内惊慌失措地呼唤兰煦洋。
只一声,池毓就看到兰煦洋手里捏着没削完的苹果从屋内冲了出来。
看到失去意识的阮绾他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惊慌和害怕瞬间爬满他煞白的脸。
池毓记得他给阮绾人工呼吸时颤抖的唇。
也记得他给阮绾按压胸腔时滴落的泪。
池毓还记得等阮绾睁开眼睛咳出一滩水之后他脱力跌坐在地,下一秒又紧紧将阮绾搂进怀里时,脸上是后怕和感激。
池毓看着裴行舟清冷冰寒的脸,脑中不禁泛起了兰煦洋暖阳一般的笑容。
是他吗?应该不是吧……
裴行舟抱着阮绾进入酒店大门。
隐匿在墙角的人收回已经踏出的脚,压低帽檐转身步入深巷中。
在大堂的沙发上,裴行舟板着脸捏起阮绾的脚踝,将她两只脚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
白嫩的脚背上只有几缕红色的划痕,脚掌却斑驳地散落了不少伤口。
有碎石划破的小细口,还有尖锐的木枝刺进脚掌心留下的小血洞,配上被踩得黑黑灰灰的脚掌,看起来格外可怜。
杜尤提着医药箱急急忙忙赶来,拿起棉签染了碘酒正准备往阮绾的脚上怼,被裴行舟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他顿悟了,自觉地放下棉签,退到一边。
“拿几瓶水过来。”
杜尤依言抱了一箱依云过来,还体贴地拧开瓶盖递给裴行舟。
裴行舟接过水,又吩咐:“垃圾桶。”
知道到裴行舟想做什么,杜尤直接拿了个垃圾桶摆在阮绾脚下。
裴行舟一边朝阮绾的脚掌淋水,一边小心地给她清理着脚上的脏污和残渣。
轻微的刺痛让阮绾蜷起脚趾,往回缩了缩脚跟。
移了不到一厘米,脚踝被微凉的手捉住,又拉了过去。
费了半箱水,裴行舟终于将她脚底的血污和渣滓冲洗干净。
他扯了些纱布将阮绾脚上的水渍吸净,看见新冒出来的血珠裴行舟好像带着些火气,直接拿起碘酒喷雾朝阮绾脚底一顿滋。
一阵尖锐的刺痛在脚底蔓延开。
阮绾的脚下意识猛然回缩,却被那只微凉的手用力按着,不能动弹。
又是一阵“滋滋”的声音,痛得阮绾倒吸凉气。
看到阮绾脚掌心还在冒血的小洞口,裴行舟黑着脸直接用那个浸满碘酒的棉签按了上去,还用了几分力。
“啊嘶……”
持续性的疼痛让阮绾没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
她双手揪紧了裴行舟的西装领口,将金丝绒布料挤得没了优雅,但是脚心的棉签还用力抵在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