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川郡,商家。
距离商慎之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商家五长老坐在房中,硕大的黑眼圈就像是凝如实质的忧虑。
新纳的美妾那双原本他最受用的手按在身上,只带来一阵阵烦躁。
脑子里纷繁的念头像是疯长的野草,惹得人不悦到了极点。
他起身一把将对方推倒.......
一阵颤抖,那些烦躁和不悦都被尽数清空,他的内心也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有了理智滋生的空间。
美妾幽怨地看着这位众所周知有一匹神骏宝马的商家五长老,当初他要纳她为妾的时候,她就听说他的胯下之物很快,她还以为说的是那匹马.......
五长老当然不知道小妾的心思,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清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便起身整理好衣衫,朝着正堂走去。
“去将少爷叫来。”
当五长老在正堂坐下片刻,他的好大儿也来到了堂中。
“父亲,您找我?”
五长老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族中或将有变,为父思忖良久,还是要为你多考虑一二。”
他十分留恋地摩挲着手中的一个盒子,“这是一万两银票,和几张地契,都是为父这些年私攒下来的,你拿着,去骑上我那匹骏马,悄悄离开,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安顿下来,如果族中真的出了事,就千万别回来了。”
他的儿子震惊地看着自己这位在族中以铁公鸡之名著称的父亲,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一万两、地契这些词。
他一个月的月钱都只有十两啊!
身为三房长子,其余各房尤其是长房的兄弟们随便在天香楼一哆嗦,都够他存上好几个月的!
他望着父亲手中那个盒子,不敢想象父亲口中的事情到底有多大,能让他做出这样违背本性的决定。
他迟疑地伸出手,结果盒子,但发现父亲还留恋般地不肯放手,一向孝顺,不想让父亲为难的他一个发力,直接抢了过来......
心如刀绞,仿佛被割了一块肉的五长老下意识地就要发怒,但旋即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五长老的儿子欠了欠身,走出正堂回到自己房间检查了一下银票和地契无误之后,立刻收拾了一点行头,毫不犹豫地出了府门。
开什么玩笑,能把自己父亲逼得割肉了,那真是天大的大事了!
多犹豫一个呼吸,都是对自己父亲吝啬习性的不尊重。
类似的情况,在昨日、在今日,在商家各房,以不同的方式悄然上演。
宽敞大气的商府正堂,商九思坐在主位上,府上管家站在一旁,向他低声汇报着各房的动向。
“三房辩之少爷离府出了城,二房想要将他们手上的十几个铺子折半价跟我们换成现银......”
听着那些各自为计的行动,商九思没有破口大骂,甚至没有愤懑不平,只有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生死之际,他能责怪这些叔伯弟兄什么呢?
更何况,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这个家主又还剩几分权威呢?
“由他们去吧!”
商九思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去办了没?”
管家闻言却是面露迟疑,“老爷,这.......”
商九思扭头看了他一眼,缓慢却很坚定地道:“他们几房怎么做是他们的事,到了这个份儿上,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他们。但对我这个商家家主而言,在我没想到办法的时候,大郎给了办法,我就不能放弃,哪怕就只是微弱的希望。”
他忽然笑了笑,“再说了,大郎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连夜赶赴朔荒郡,义无反顾地去闯将军府那等龙潭虎穴,我这个做父亲的,难不成还能在背后撤梯子?我虽无大才,但总得有个做父亲的样子不是。”
管家重重点头,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表情,快步离开。
时间一晃就是三四个时辰,雕梁画栋的正堂前,商九思负手而立,头顶是碧云天,眼前是黄叶地,他曾经最喜欢的秋色残阳,此刻看来,却满是萧索和日薄西山的落寞。
雍容风韵的商夫人缓缓走来,与他并肩站着,微笑道:“夕阳残照,秋叶漫天,当真好看得紧,难怪夫君向来喜欢秋日暮色。”
就是不知道还能否瞧见明年的秋色残阳了......商九思暗叹一声,扭头问道:“你觉得大郎这个孩子如何?”
“大郎?”夫人愣了愣,有些尴尬又带着几分不明就里的紧张道:“除了好玩了一点,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鉴于商慎之自小荒唐纨绔的事迹,她作为商慎之的生母,也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夸得出口。
“别紧张,我只是觉得,大郎其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怠惰不堪。”
商九思轻声一叹,“但这副担子对他也的确太沉了些啊。”
夫人听了前半句放下去的心在听完后半句又悬了起来,正要询问,就见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老老老......老爷!不......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的官兵,把咱们府上围了!”
商夫人闻言大惊失色,“哪儿来的官兵!围我们做甚?我们商家一向奉公守法,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连珠炮般的问题彻底彰显了她内心的惊惶。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商九思颓然一叹,伸手握着发妻的手,温柔地帮她将鬓边的头发挽到耳后,“苦了你了。”
当一位着甲持刀的军官率着军士来到正堂外的空地,商九思陪笑上前,“这位将军,在下及族人向来奉公守法,不知这是何意,这当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一脸的谦卑和讨好,哪里有半分沃川郡三大世家之首,沃川首富的气势。
那位军官平静地看了商九思一眼,“奉武将军之令,沃川商家私通外贼,谋反作乱,着令查抄商家,肃清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