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秋画毕,没有去收拾笔砚,而是继续坐着静看前方的石像。
青书未凑过来细细观察画卷,随后看向第二春秋道:“你画技颇高,为何不在细微处多加修饰?”
第二春秋看着前方已经开始搬运满地碎石的工匠们,道:“只是为旅途留下些念想,就懒得多费笔墨了。”
青书未点点头,赵辞却十分惊讶:“巉灵?石生这孩子是妖物?还是说,这块大石头是妖物?”
“巉灵,云天山脉所孕育妖灵,世所罕见。唯一的记载是七百年前曾有一只,诞生于云天山脉绝顶,孕育于异石中,体格灵念皆远胜世间妖物。怪不得这孩子气龄不到十岁,气息却稳健茁壮,胜过人间锻体境。他叫石生?倒真是个合适的名字。”
一个有些沙哑干枯的声音从三人背后传来,一老者走到了三人身后。青书未回头款款行礼,赵辞则后退了一步,被吓了一跳,那老者两个眼窝空空如也,模样有些瘆人。
目盲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陶醉道:“许久不闻墨香染臭了,看样子是有佳作问世,可惜老夫不能一饱眼福。”
第二春秋起身道:“老丈谬赞,哪敢称佳作,只是小子随手记录下旅途所见妖物罢了。”
那目盲老者却笑道:“这世间妖物万千,能有小先生记载收录,也是一善事。如此说来,老夫也遇过不少妖物,千奇百怪,鸟兽鱼虫皆可为妖。这最奇特的,是笔墨纸砚亦可为妖,曾闻有笔得一口灵念而生灵智,修习为妖,名唤撰墨,善题字作画,小先生可一并记载。”
第二春秋道:“可担不起‘小先生’的称呼,小子作画只是为了自身旅途记载,不敢有收录世间妖物之壮志。未曾亲见的妖物,就不作记录了。”
“如此,可惜了。”老者摇了摇头,感到颇为可惜。
“老先生何所往?老先生自东边而来,可东边尚在封堵,老先生莫非是修士?”赵辞问道。
那老者点点头,道:“自北幽而来,欲往西铮找人下棋。老夫失明已久,正是有些灵念,才使出行不至于太过不便。只可惜小先生这画,以及对面山壁那灵念自封的石头,却看不见咯。”随后老者又转头去“看”赵辞,道:“小姑娘浑身气息充沛,剑意初成,玉轸之地多剑客,可供姑娘‘磨剑’。”
赵辞当即道谢:“谢老先生指点。”
目盲老者见识渊博,赵辞又继续问巉灵一事,老者也尽数作答。
原来穆石生乃云天山孕育的巉灵,那堵路的怪石可视作孕育穆石生的蛋壳,只是老开山工开凿怪石时扰乱了怪石自身的石脉,使得穆石生提前诞生于怪石上,怪石无物孕育,石脉灵念过剩便自填内里,使怪石更为坚固。又外连周围山壁及其余落石,使得周围的山壁落石都坚固无比,难以开凿。
穆石生为云天山所孕育,自然熟悉山石脉络,对于开凿一事极有天赋,又与怪石同源,因此年仅三岁时便能跟着老开山工一同开凿怪石。最后由穆石生凿开这石头,恰如飞禽破壳降生,只是不同的是穆石生早已降生,而且他是从外面破的怪石。
最后,老者感叹穆石生一妖灵却对养父如此尊爱,在开凿怪石的过程中还凿刻出了老开山工的肖像,石脉灵念封存于石像中,可使石像千百年不毁,又有微光映照,凡生得见,只会将这石像当作云间道的山神,百世祭拜。
三人不再言语,只是陪着穆石生坐在石像前。
老者告辞离去,行了数十步,感山风吹入云间道中,回头“看”了眼远处石像前的四人,独自感叹道:
“临暮独登云天,双目观世间。三生遍历四国,五彩绘人烟。甲子难斩七情,八方觅娇颜。九转江海访仙,十载山道现,百感绪万千。”
“老先生文采斐然,不知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目盲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自北幽来,欲往西铮。书生气度不凡,又是渡秋书院高徒,前途无量。哈哈,说来有趣,这几日,老夫一连遇到三个书生气质的人了。”
那人闻目盲老者一语道破他的出身,顿时一惊,心知对方乃修行一途的高人,虽目不能视却能以灵念洞悉万象,便恭敬道:“前辈真乃高人!”
“不敢当不敢当,书生方克己,正是拳脚时,老夫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老者与那人打了个招呼,独自下山。那人则带着一个随从,继续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