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除开靠边上扶手的屏风和桌椅,正下方留下一片空地,左侧地上架着一把琴,微风轻轻从外面吹起,卷起纱帘,带了些凉爽之意。
苏宁自然不可能甘心如此好的机会被月离破坏,她上前一步,语带笑意说:“前几日臣妾听闻娘娘身体不适,忽然想起家中姨娘也曾有这病症,每每不适时便会着人煮一碗红糖姜茶,喝过了便会好些。”
月离听了她这话从宋玄怀中抬起脑袋,眼睛眨了眨,一错不错地瞧她,只是不说话,像是在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
那视线像是在看一件稀罕玩意儿,又像是在打量物品,看得苏宁心中恶寒,正要说什么,听见月离开了口。
女子语气娇气,动作自然地扯了扯帝王的衣袖,带着笑意和困惑地说:“陛下,苏才人好孝顺呢,连家中姨娘有何病症都能知道清楚。”
“只不过臣妾喝不惯姜的味道,劳苏才人费心了。”
她说完前半句话,苏宁的脸色有些变化,府中姨娘算得了什么,她不过是借姨娘的身份来指月离罢了,谁曾想对方竟借她的话来羞辱她。
想到这里,苏宁脸上几乎挂不住笑,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娘娘说笑了,不过是府中的姨娘,臣妾家中有母亲,应该是孝顺母亲的。”
月离反窝进宋玄怀中,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视线轻轻略过她,转到下方的琴上,起了兴致:“那琴是苏才人拿来的吧?”
一旁的谭宝林低着脑袋走上前来,低声回:“娘娘,那琴是臣妾拿来的。”
月离似乎才注意到她,不由得撅了撅嘴,轻轻回看了宋玄一眼,“陛下好会享受,又是美人美酒又是弹琴奏乐的。”
宋玄刚才都未曾说话,他不是不清楚这些女人之间的暗自较量,但却是头一回看见月离这般迎面对上去。
他微微沉眸,手指捏了下月离的耳朵,未置一词,大有看她继续闹下去的意思。
月离眼睛一亮,也不去管耳朵上的痒意,她扭过头笑眯眯看着谭宝林:“既是谭宝林带来的琴,不弹也可惜,便为陛下弹一曲吧。”
她又问苏宁:“听闻苏才人出自名门,想来也是会乐器的,不知苏才人会些什么?”
苏宁低下脸,答:“臣妾会跳舞。”
跳舞啊……
月离自不可能让她在宋玄面前跳舞,万一这一跳就入了宋玄的眼怎么办?那可得不偿失呢。
“苏才人只会跳舞吗?臣妾还以为出自名门贵族之人会的东西要多些呢。”月离说着,轻笑两声捂住唇,看着外面的大热天,喃声摇头,“今日太晒了,苏才人若中了暑气可是臣妾的不好,如若苏才人没别的才艺,便在一旁看着吧。”
这番话说得好生吝啬,直接将苏宁的心思歇下了,她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再开口,站退至一旁,远远看着这方。
“谭宝林,开始吧。”
随着琴弦拨动着,乐音倾泻而下,婉转起伏,好似夏日的一抹清流,忽而从高山落下,忽而散落四周。
饶是月离这般不精通音律之人也不得不说这琴音好。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刚碰上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掌紧握住了手腕,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你不能喝这个。”
月离声音娇娇糯糯,透着欢喜和讨好,仰着头凑近宋玄,像只可爱的猫儿,把脑袋送到他跟前示意他的抚摸:“臣妾是想给陛下倒酒呢。”
宋玄伸出手指钳住她的下巴,轻声说:“是么。”
怎么不是呢?
月离坐直了身子,伸出纤瘦的手指将宋玄的酒杯拿近了些,倾倒酒液之时手臂微微露了些出来,一片莹白,不知入了谁的眼。
此时,琴音有些杂乱起来。
直到月离慢慢地倒满了一杯酒,转了身递去给宋玄时才发觉宋玄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虽说月离此行是存了故意勾引的心思,但是她现在月信还未过,如何能缠得宋玄近身。
想到这里,她稍微安分了些,把酒杯递上去:“陛下…喝酒吗?”
宋玄的眸色带了些几乎能将人灼烧的烫意,但他什么话也没说,接过那酒杯之时碰上了月离的手指,两种温度相撞,吓得月离迅速收了手。
直到宋玄不紧不慢地喝完了那杯酒,月离脸色绯红地依旧不敢瞧他,被宋玄看在眼中,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出声:“停。”
乐音停下,谭宝林抬起头来似乎不安地看过来。
“谭宝林琴艺不错,朕记得有一把琴名玉符,赏你了。”
谭宝林是自幼学琴的,自然知道这把“玉符”琴,她顿时喜不自胜,忙站了出来跪下谢恩。
苏宁站在一旁没出声。
“走吧,朕送你回去。”宋玄说着,轻轻拍了拍月离的腰身,让她起身。
李知见状赶紧叫人抬轿辇来。
和宋玄坐上轿辇时,月离透过一点帘子的缝隙窥见苏宁正笑着和谭宝林说些什么,无非是些违心的恭喜话。
她收回目光,轻轻说:“臣妾也给陛下倒了酒呢。”
宋玄差点气笑,抬手将她揽到自己身侧,掐着她的腰,语气不客气:“今日是耍了威风了,又是叫人弹琴又是叫人罚站的,朕若是不惯着你你能这么为非作歹?”
“倒了杯酒还想要赏赐,朕没罚你不尽心伺候就好了。”
月离心虚地没敢主动看他,被迫把脑袋抬起,片刻后似乎察觉到腰身有些不适,轻轻扭了一下,娇媚地启唇,带着委屈:“臣妾、臣妾不开心嘛。”
说起这个,月离逐渐有了些气势:“皇后娘娘派了医女来为臣妾调养身体,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能吃的,今日若不是臣妾趁着医女不在出来一趟,说不定还见不到陛下呢。”
一开始倒也还好,那叶医女也实实在在在为她的身体调养,可是奈何她是皇后那边派来的人,月离在她面前可以说是处处受限,本来她在昨日就想着去御书房,却被叶医女拦了下来,话中虽说着是为她好,却话里话外有着皇后的指示之意。
若她没有猜错,她这身体应当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
她哪里能等着旁人来这般算计她,既然前方无路,那便劈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