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只要将李时勉的讲官之位下了,再过个三五年,小爷没那么关注他了,等到小爷亲政,以他王振那时的地位,弄死一个官员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么。
太皇太后也老了,不会永远都关注着他李时勉的。王振目光看向星空,满天星斗光辉播撒大地……
第二日还有些朦胧的时候,只听得外面噼里啪啦的响动,朱祁镇立刻翻身而起,周围马上有人给他穿起了衣服,朱祁镇推门,一股泥土的芬芳之气,冲了进来,声音更是大做。雨滴飞溅,将门框都打湿了。
朱祁镇迎门而立,不避风雨,不一会儿衣角就已经湿了。
王振见状赶紧道“皇爷,身体保重,可淋不得雨啊。”
“朕心里高兴。”如此大雨,旱情可解啊。
自从五月以来,河南旱情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有扩大的趋势,便是北京都连日不雨。这一场大雨一下,想来旱情总算能过去了。也不知道河南的旱情如何。
王振似乎是感到了朱祁镇的想法,在身边道“皇爷,奴婢就是来向您报喜的,三日前,河南降雨,旱情已解。百姓在于公的安抚之下,个自回家,河南旱情算是过去了。”
“如此甚好”朱祁镇总算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就再次问道“最近的折子里面,还有哪处受灾?”
说实话,朱祁镇是真的没想到,这样大的国土面积,竟然是无一年不受灾,甚至对于大明朝来说哪一年没有一处受灾,不是三代降临了,而是官员瞒报了。怕是又要兴大狱了,连官员们自己都不信一年到头不受灾。所以于谦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就处理好灾民问题,不是因为此公天赋异禀,而是早就有了一定的规章制度了,按着来就行了。只要在行事过程中在查缺补漏,基本上就能将事情圆满解决。
所以朱祁镇直接问哪里遭灾而不是问有没有受灾。王振回道“只有海宁报了潮灾。”
朱祁镇回到座位,示意关门,然后道“内阁怎么处置的?”
“豁免三年钱粮,让地方自处。”
朱祁镇想了想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而是留着到时在询问,不过今日大雨,这御门听政算是免了,就是李时勉的课也给免了,毕竟如今皇帝年龄尚小,受不得风吹雨打,甚至太皇太后有意让朱祁镇躲过三伏天,再上课不迟。
朱祁镇有了时间,也就让王振带着十余个太监,开始清查历年的豁免钱粮的总数。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看到总数的时候,朱祁镇都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总数足有一千多万担。一千多万担粮食,什么概念?国朝岁入的三分之一之多。更是国家十年积攒才能有的。朱祁镇仔细的看了减免的数量,大部分都是遭灾减免,唯有一次宣宗皇帝大笔一挥,减免了江南三百万担的粮税。
朱祁镇立刻意识到,这里面不对,很多地方的粮税都是借着天灾的由头免掉的,甚至有的时候理由都没有,直接减免。
而衡量一个国家财政是否健康,看的就是征税能力,这也是国家最重要的职能之一。历史上明朝就是在赋税上载了大跟头,这个就是大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试想一下,洪宣之时,可谓是历史少有的治世,但是就国力而言,其实并不算是巅峰,但是财政还是健康的,若这个时候税收都无法保证,那么后面就可想而知了。
再想想太祖皇帝,朱祁镇真的有一种被先祖给坑了的感觉。当年天下定鼎,太祖皇帝深感民生之艰难,所以就制定了一个说不上好坏的税收制度,那就是因地制宜,比如说你这里主产花椒,那好,等到你的花椒成熟了按照市场价应该卖多少钱,那你就将你该交的税按比例缴纳实物,是的,是实物而不是银钱,所以每到缴纳税收的时候,收上来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有花椒,甚至还有漆(漆树的树胶)。然后更无语得还有,就是太祖皇帝觉得地方收税先缴纳上来,然后中央再拨付给地方,纯粹多了一道手谕,更多了一层贪腐的环节,所以大手一挥,地方上允许截留,也就是说地方上可以将地税截留,只上交国税。存心是好的,地方上有钱只要遇到什么事情自然能够快速拨钱,快速应对,刚开始有太祖太宗这两位压着,自然没人敢乱来,后来又有三杨这些人老成精的压着也没啥问题,再后来又有体制监督还好些,可是再后来,连皇帝都不上朝了,中央更是斗得死去活来,地方上那还不可着劲儿的造?然后真出事了,要用钱了,一分没有,只能欠着中央的了,可问题是中央要是也没钱了呢?所以就这样一代代的把大明的底子给掏空了。
所以要想改变这些,就必须明白,甚至了解地方基层的运作方式,只有这样在将来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和能力去改变。所以此时朱祁镇的主要任务就是,了解大明王朝基层的运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