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朱祁镇悬腕持笔,规规矩矩的写着大字,最后几个字“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写完之后往后一靠,活动着手腕,道“这位李先生真心……”
王振在一旁跟着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万乘之尊总揽大局即可,难道还要考个秀才?要不奴婢去与太皇太后说说,换个师傅。”
朱祁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王振对李时勉有怨恨,他当然知道,不过朱祁镇对他的印象倒是不错,后世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十八年的就学年岁,什么样的老师没经历过?李时勉不管怎么说都是尽心尽力,人品端正,虽严厉却不乏智慧,更是会在讲课时以广博为要,经史子集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他的,而且他有感觉,李时勉已经明显放宽了要求。
可就是这样,朱祁镇每日里都要背书,甚至要坐到观文知其源。否则等到以后某位大臣上奏疏,他在奏疏里面拽文,你却不知道出处,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可以这样说,后世的大学生,在明朝时期的标准来看,也就是刚刚能过了童生考的水平,在专业广度来说,后世比如今钻研的深,可要是比专业的精准度和深度,甚至殿试的时候比广度,现世大学生真的比不上。
朱祁镇一直有所怀疑,觉得李时勉有想让他提前亲政的想法,要知道平日里李时勉已经多次表现出对当今政治结构的不满,不管是太监获取权利,还是太皇太后女主秉政,李时勉都透漏出了一种不赞同。
不过李时勉也不是迂腐之人,他也深知如今的朱祁镇还没有能力掌握权柄,所以当他发现朱祁镇的接受能力竟然如此优秀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想要赶紧将皇帝教出来,以便承担大任,结束这样不正常的权力结构。
不过,朱祁镇自己却未必没有换个讲官的想法。不是说李时勉不好,而是他太好了,人品、操行、学识、教育学生,几乎面面俱到,可是朱祁镇却不想继续听他的课了,因为他教的是儒学,或者说是理学,而理学恰恰是朱祁镇内心深恶痛绝的,正是理学的不讲道理的严厉禁锢,才让后世百姓成了愚民,官员成了学究,甚至是皇帝都能问出“英吉利距我多远?距伊犁多远?是否接壤?”这样蠢的堪比“何不食肉糜”的话语。
所以朱祁镇并不觉得学习儒学是当务之急,而是学习了就好,他又不考秀才。
而且朱祁镇已经开始尝试着阅读奏疏了,以前是王振给朱祁镇的奏疏,都由太皇太后挑出来给朱祁镇讲解。如今反过来了,是朱祁镇从王振整理好的奏疏中挑出来自己感兴趣的看,如果看不明白,就会去请教太皇太后,如此一来,朱祁镇所花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了。
而且朱祁镇如今也发现了太皇太后的底线,想看任你看,但是不能批,太皇太后对于大部分的奏疏都是照准的。
也允许朱祁镇去看去思考,去询问。不过也只能看而已。
而朱祁镇每日的课业也很重,特别是练字,没办法一手臭字,实在难看。也怪不得他,现代社会都是用的硬笔书法,谁没事儿了天天练毛笔字的?又不是以此为生的。可是明朝这里就不同了,这的所做人都是以此为生的,字是门面头,不写好字你批奏疏,估计头天批了,第二天能被笑死。
而朱祁镇也不是觉得李时勉所教的不重要,但也觉得,比起儒学,大明朝的那些事儿反而更有吸引力。他更想明白,他统治之下的大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才是皇帝的本质,不论年龄大小。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而时间却是与李时勉的课程冲突了。
而王振长久的呆在朱祁镇身边,对于朱祁镇的心思也揣摩出了几分。
在朱祁镇睡下后,王振招来一个心腹,吩咐盯紧李时勉后,就将心思放在了怎么弄掉李时勉身上
王振脑子也是精明的,李时勉固然名气极大,但是独霸讲官之位,翰林院那边能答应?眼红的怕是不少的。读书人的臭德行,王振这个读书人群体出来的太监岂会不知道?
为帝王师这么大的名头和荣耀,那些人就心甘情愿的让给李时勉?再说了三杨已经老了,谁敢保证下面的人就没有想法了?哪怕没有,他王振就不能想办法让他们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