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昂不怎么喜欢睡在水里。
深蓝色让他一睁眼会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还在巴尔的实验室里,还是在庄园地下的水池,别的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相遇是假的,喜欢是假的,挣脱桎梏是假的,只有这个身体是真的。
他扣掉一片鳞片,疼痛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
原罪很快填补好他的一点点伤口,只有手里珠光白的鳞片证明了他刚才的行为。
巴尔一直以为他有点脱鳞症来着,其实都是他自己抠的。
回忆慢慢涌入脑海,他想起今天还要给陆秋送东西,摆摆尾巴朝屋外游去。
这里不需要人带领也很好找方向,哪怕你得不得路,稍微游高一点也能看到这一片海域的多数地形。
岛屿主体是圣海宫,下面和附近的珊瑚礁群才是给人住的。
正常的阿特拉蒂人房间并不长这样,他们会竖着睡觉,一般住在竖直的洞里,或者珊瑚礁旁边,防止自己随波逐流被冲走。
而他现在的临时住所是圣海宫下层的房间。
房间不大,单独的小空间里生长着些发光的海洋生物,门口种着海藻就算是门,穿过海藻的时候,尾巴擦在上面倒是很舒服。
稍远的珊瑚礁里有人坐着,看他出来,才游了过来。
“我是弗丽嘉大人给您安排的向导。”他自我介绍道:“我叫卡斯。”
“凡尔纳。”他往前两步——应该说两米跟了上去。
昨天弗丽嘉离开以后,没等他去找,米迦勒就不知从哪跑出来了。
“见到了吗?”这孩子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希望自己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能夸夸他。
“嗯。”想到陆秋托自己给他带的话,克里昂有些犹豫,虽然是完全无关他的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米迦勒马上紧张起来,青灰色的小尾巴扇动得飞快。
“不,是别的方面。”他顿了顿:“桑卡斯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啊?”米迦勒傻傻张着嘴。
“只是秋……弗尔的判断,但她是很伟大的生物学家。”
小孩儿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石化了一样。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半天才茫然问道。
这种事不存在能怎么办,只是ICU门口通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生命到时间就是到时间了,尤其是血族,这样的寿命已经是原罪感染后的结果了,靠人类自己的端粒根本不可能有那么长的生命。
“看明天吧。”陆秋接手小岛以后,肯定会改变岛上的规矩,而他也需要了解这里的规则。
桑卡斯虽然情况不好,但大概,也不会那么快死亡。
即使是生命的结尾也被拉得那么漫长,真不知道是残忍还是温柔。
他和卡斯游向断浪崖的时候,眼角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但克里昂并没有停下,哪怕他停下来也是什么都做不到,还不如早一点掌控圣海宫,再看看能做些什么。
岛上,绝大多数人还是早上上工以后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对于岛上统治者的更换,都持一个保留态度。
上位统治者斗来斗去,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甚至可以算农奴阶层的人是没关系的。
就算以前有被理查德欺负的人,也没高兴太早。
毕竟谁也没看到,只有A类的人,还只是一部分见证了这件事。
所以等陆秋把人召集起来,提出要成立居委会,希望选贤与能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沉默。
“怎么了?还有什么更好的提议吗?”
“有。”一个B类的男人举起手:“这个居委会有什么用吗?”
“更好地规划大家在岛上的生活。”
“之前理查德有他自己的管理会……”
这个陆秋倒是知道,但是理查德任命的都是他的狗腿子,有的人一点医疗不懂管医疗,一点农业不懂的管农业,谁干什么全看他的心情。
“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不过人选当然要重新选。所以大家有什么擅长的事,对现在的生活和人事安排有什么建议,可以都报上来。”她指了指一边的奥利菲亚:“在这登记。”
她的伤昨天治好以后今天一大早来找陆秋,听说她的计划以后自告奋勇要帮忙。
“可是理查德和他的卫队们……”那人说到这个名字也是一副you know who的表情。
“他被我打残了,卫队也残了,这个岛以后我说了算。如果以前还有什么人仗着他的势力为非作歹的,这次也可以一并告诉我。”
到这时人群里才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暴力是一切规则的底层逻辑,理查德以前就是靠暴力统治他们的。
别说那些小弟们,就是他自己,也因为军人的体质,还有枪械和抑制剂,就是七八个人都难以敌过。
以前也不是没人试过反抗,但下场都……
这人说打残就打残,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但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么现在理查德又在哪?
“可以让我们看看理查德吗?就派人去确认一下。”另外有人说道。
其实到现在为止大家都还是不太相信理查德的失败。
“来一个代表,带去看吧。”陆秋很快允许了这一请求。
然后无数人就那么干等着,台上台下大眼瞪小眼。
好在他们跑得很快,不一会就回来了,几乎是连滚带爬,远远就开始大声喊:“是真的!理查德和卫队的伤很重!关在监狱里!”
早上陆秋召集所有人之前才自己去看过一次,她确定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和愈合速度,然后把他的枪给他补了一枪。
子弹是装有抑制剂的子弹,原理是抑制原罪的活性,没了原罪的帮忙,他会愈合得很慢很慢。
这个监狱原先是理查德为了关不听他的话的人的,修得相当逼仄,人在里面能躺下来都费劲,他这个体型更是难受。
况且他现在脊椎还断了,躺不得坐不得靠不得,在里面比死了还难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警告你现在放了我,不然等弗丽嘉知道……”他嘴角的血沫还在,大概是内脏破损,所以尽管身上没什么血,脸色也非常难看。
“知道又怎么样,你以为阿特拉蒂人对血族真的会有什么感情吗,这些血族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你更是已经变成了累赘。我听说了,你很久没见过她了吧,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她当然是乱说的,又不能真把他杀了,只能打打嘴炮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