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着方敏儿与贺恂的事情,也同样困惑着已在几座州府之间,奔波了数日的卢淮书。
经年的旧案堆叠在眼前,好像有一条若有似无的丝线,无形之中将这些案子串连,却又在他想要抽丝剥茧,看清那隐在云雾之后的真相时,悄然隐去了踪迹,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案子。
可那在无人注意之际,便被人有心隐去的线索,又岂是这般轻易便会为他所察的。
纵然有祖父指点当年朝堂局势,卢淮书仍旧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生于书香士族,清贵之家,又于经史文章颇有造诣,未及弱冠,便连中三元,以状元之身,入职翰林院的卢大公子,此生第一次体验到了挫败之感。
雨季的淮阳府烟雨朦胧,细雨笼罩的江水,在脱离水患的威胁之后,愈发有了水乡的旖旎婉转。
广袖宽袍的儒雅公子立于江水之畔凭栏远眺,只消一个背影,便令卖花的姑娘红了脸颊。
“公子要买只并蒂莲吗?”那姑娘鼓足了勇气,走到卢淮书身前福了福身问他,却不知自己这贸然一问,恰恰打断了那公子的思路。
卢淮书微微蹙了眉,转身施然还予那卖花的姑娘一礼,“在下无意于花木,还请姑娘另寻买主罢。”
玉树临风的公子,连蹙眉都丝毫不令人生厌。
那卖花的姑娘自然不愿就此离去,她指指那花篮之中绚烂鲜妍的并蒂莲,又指指远处的一汪池塘。
“公子不似淮阳人士,不知可是到此游学的吗?”卖花姑娘红着脸道。
“奴家这并蒂莲,是从那琴瑟池内采摘来的,我们淮阳府有个传说,说那琴瑟池内的莲花,最初是几十年前,一位世家公子,为他心爱的姑娘所植的,虽然他们因着世俗缘由,未能终成眷侣……”
卖花的姑娘面露可惜,又不无欣慰道:“可那旁观了他们情路的莲花仙子,却为他们的故事而感,因而施法令这满池莲花,皆化作并蒂双开。”
“据说只要是将这池内的并蒂莲赠与心爱之人,便能够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共谱一段佳话,公子这般品貌,便买一支,赠与心爱的姑娘罢,这并蒂莲定然能够保佑公子与那姑娘举案齐眉,共赴白首之约的。”
卖花姑娘字字恳切,可惜卢淮书却并非是个会因情爱故事而感动的人,更何况此刻国事当前,他又如何有闲心思听素昧平生的人讲什么故事。
“姑娘觉得那栽花的公子情深?”卢淮书神色未变,只抽回了自己被卖花姑娘揪住的袖子,勉强耐着性子问她。
那姑娘自然点头,面露憧憬道:“奴家与姐妹们都觉得,那位世家公子不因身份而自矜,为令他心爱的姑娘展颜,而纡尊降贵,亲自植了这满池莲花,足可见他对那位姑娘情深似海,若是奴家也有幸遇到如此相待之人,便是死也无悔了。”
卢淮书却倏然冷笑了一声,“照姑娘这般说,那这所谓令那有情人无法做成神仙眷侣的世俗缘由,大概便是家世悬殊,因而受到府内长辈的阻挠了?”
“公子猜的不错,”卖花姑娘遗憾的点了点头。
“据说那位公子出身京师显贵人家,可那位姑娘,却只是长于淮阳府的平凡民家。”
卢淮书面上冷意更甚,嘲讽道:“既然是悬殊至此,那公子先前便该当知晓,他的家族根本便不会答允他与那姑娘的亲事。”
“可他却并未想过要做出些什么功绩,获得令家族妥协的筹码,允他光明正大的娶心爱的姑娘为妻,反倒是如此招摇的植了这满池莲花,将所谓的心意昭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