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明亮的月光撒满大地,将地面照的白亮。
“吱~”
悠长尖锐的声响划向了夜空。
闻声,是从河岸边上一座三间贯通的房子中传来的。
堂屋的两扇门,一扇被打开,一个小不点手扶着门框,右脚踩在门槛上,仰望着顶头的月亮。
光芒撒在他那肉嘟嘟,婴儿肥的小脸上,长睫毛忽闪忽闪,可爱至极。
但他的神色中却带着娃娃脸本不该拥有的迷茫和深思。
小男孩从月亮上收回目光,正视着身前被月光照亮,没有围墙的院子,以及院子里栽种的两棵链子树(楝树)和一棵挂了几块布条的槐树。
良久,
小男孩扭头朝着西屋看去,耳边听着两股节奏简直可以谈得上吹啦弹唱不相上下,赋予独特节奏的呼噜声。
叹息的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抱起一个木墩子把它靠在墙边,小男孩双手扶着墙面小心翼翼的踩在墩子上。
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墙面,那里挂着一叠厚厚的手撕日历,小男孩踮起脚伸手抓住一张撕了下来。
撕下的日历放在眼前。
1996年,4月28日(农历三月初二)。
谷雨。
折叠起来,小男孩在身上看了看,身上没有口袋,只好从木墩子上下来,将日历放在了小四方桌上。
小男孩又来到门外,怕是惊扰了熟睡的人,他双手轻轻的拉上房门,控制着,尽量的不让门发出刚才的声响。
月光像是一个并不刺目的白炽灯,直视它,可以不受光照的伤害。
小男孩名叫刘泽,今年两岁半。
确切的说,他实际的灵魂年龄,其实是34岁。
刘泽站在院子中央,低头看着缩在自己脚底下的影子,站立了许久,才迈起小脚踏着影子朝河边走去。
夜很静,静的只有风声在你耳边轻呼掠过。
走出院落,前面是一条大河,河边滋养着一大片的芦苇,月光把它们照亮,却看不到本属于它们的肤色,它们迎风摇曳着,齐刷刷的十分“嘚瑟”。
刚走没几步,晚风乍起,比刚送走的那一波里夹带了些许凉意。
刘泽急忙用手捂住了开裆裤的裂缝,但下身还是忍不住的抖了抖,脚底踩着轻微的沙沙声,沿着一条河边的下坡路,朝着不远处那一棵需要三个成年人才能环抱的大柳树走去。
沧桑的大柳树下,树根蔓延四周,在其旁边陡峭的地方,是一口有着一米直径的石井。
他站停在了井口半米远距离的地方。
稍后,
他两腿迈开成外八字,扎起了马步的姿势,然后小心翼翼一脚一蹙的朝着井口移动。
鞋底板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紧接着雾粒状的沙土飘飘散散的从井边落入了井下,坠落在下方幽静的水面,未能掀起一丝涟漪。
井中的水面,倒映着黝黑的井壁井口,还有唯一发着光亮的明月,另外还有一颗被月光映出马赛克朦胧效果的小脑袋正在井边上一伸一缩的试探性的张望着下面。
刘泽很怕掉下去,踌躇不决后,最终还是用最稳妥的方法。
后退几步,卧倒,匍匐靠近……
尼采的《善恶的彼岸》说道:
“当你远远的凝望着深渊,也许你认为它没有生命。
你凝望它,省视它,感受它。
但是与此同时,这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同时也在凝望你,省视你。
它会改变你。那些黑暗,晦涩,隐藏着的东西,也许你认为你仅仅是省视,但事实上……
你早已涉身其中,不能自拔。”
刘泽双手趴着井口边,探头望着井下,此刻的他,正聚精会神的关注着井下的水面,
正如注视深渊一般……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要忍受着周围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这种自我暗示,让此刻的刘泽陷入惊弓之鸟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