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四下环伺,这时伸手指向桂丛凉亭。巡兵伍长顺着扬目望去,瞧见那三人之间果真有一身形酷似金花小姐的女子。他也不多言,朝小厮丢去一两赏钱,随后摆手示意他离开。
朱兴盛几人听得声响,目光一凛,不由顿住言谈转去身子,正见得那小厮接过赏钱便欣然入城去了。朱兴盛面色微怔,当下恍然,缘在食肆里盯上他的并非那儒生,而是另有旁人。
只是他们到得合淝县不久,尚未有不妥之处,那小厮缘何盯上他们,眼下巡兵竟也给了赏钱,想必是城里某地张贴了海捕文书之类……可对他们来说,分明是毫无根由的事情。
过得一阵,那伍巡兵已然自城门那端迎面过来,皆是覆着黑铁似的甲胄,其中当头四人腰上横了前朝制式的雁翎刀,余一人落下两个身位,手持火铳,两侧护臂镶嵌轻弩箭镞。
其阵势俨然,肃杀之意逼人,远非定远县一应步卒甲士可比。近些时,那伍长的目光落在姜丽身上,跟着定了定,俨然流露几分笑意。
姜丽眉头顿蹙,右手摸上腰刀刀镡,双脚交错,暗自架起刀势。
张翼见着姜丽如此,便自顾用牙齿迅速撕下最后一块贡鹅肉,囫囵吃下,随后半敞着黑毛毵毵的胸膛,肩头起伏,喉间作嗬嗬声,面色凶戾地瞪去。
见得俩人这般反应,朱兴盛不由怔了怔。
姜丽便是进退得体,行事有度,亦或偶尔温柔烂漫,浑然小女儿似的失据姿态,但她天性总归恣意,眼下不识其人,偏生遭上如此目光,想必心头正怒,尚未拔刀逞凶已是强自按捺住了火气。
然而原本憨厚的张翼竟也显着几分浑不吝的气焰,自己以往倒是未察张翼尚有这般脾性。
朱兴盛对他二人摇头示意一番,毕竟此行多有顾虑之处,便是不解来意,也不好轻举妄动,先待询问几句,却是不知那边可有明辨事理之人。
随后迎着巡兵伍长陡然转来的视线,朱兴盛起身摊了摊手,见那边并无异动,便拽着脚步上前,寻了个便于挟持巡兵伍长的方位,笑着问道:“不知各位官人缘何搜觅我等?”
“江北口音?”那巡兵伍长闻言怔了怔,随后摇着头和气说道,“缘来公子并非合淝人氏,却也难怪了……还有公子身后那二位也无须如此戒备……”
顿了顿,他以拇指抵着刀镡上推寸许,一抹秋水似的寒光陡然乍现,随后铮地一声归刀入鞘,巡兵伍长对三人轻声笑道:
“非是自恃而骄,我得了前朝淮西帅嫡传,一身本领刀法最甚,何愁以一敌三,倘使心存恶意,几位恐是早作冤魂野冢去了,倒是眼下确有一事相托,大家不妨促膝谈交一场?且宽心,我自会开诚相见,也求几句推心之言。”
朱兴盛看了他身后四人一眼,目光又转向不远处城门那端消沉懒散的数名守备,这时敛了视线,对巡兵伍长颔首笑道:“如此,那便请上座。”
清风穿过凉亭,巡兵伍长摘了铁胄,露出一张青年的面孔,生得丹凤眼,眼角一点黑痣,抹朱唇,唇边半道疤痕。
这时目光掠过朱兴盛,在姜丽身上略作停留,登时惹来一对妙目寒霜,他讪笑一声,随后看向张翼,目光转了转,面色忽作几分讶然,言道:
“我倒是瞧得这位公子抖擞间全然一派醉卧沙场的气概,不知可愿跟随左右,日后也好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