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眼中精光一闪,一个鲤鱼打挺从裘榻上蹿了起来,走过去握住元遥的双手,“老人家,这一大场仗打下来,受伤的将士有多少能活到柳絮飘飞时,您带兵多年心里肯定比我清楚。现在还好,天气冷所以伤口不易感染,若加上酒和纱布更能大大减少战后的死亡率。具体原理一句话两句话我也和您解释不清,以后闲下来再说吧。”
“受伤的人往往敏感多疑患得患失,有些将士残臂断腿,或是自知命不久矣,就格外暴躁易怒。而女人天生情感细腻,比我们更加能够体察到这种特殊时期的心理需要,服侍照料也更能体贴入微。老都督也年轻过,有时候女性的温柔,比金疮药的疗效还好哩,”元诩一笑,想到了提灯女神南丁格尔,“至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嘛,移风易俗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们慢慢来吧。”
“已经杀掉的就不说了,从现在起停止杀俘,他们还是很有价值的,”抬着头的元诩眼巴巴的望着元遥,“其他的……来不及解释了,”小胖墩生生忍住了“快上车,”接着说道,“我只希望您能相信我,今夜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微臣自然信任陛下!好,我这就去办,”元遥哈哈一笑,一抓颌下白须,敲了一下胸甲转身就往帐外走去。
“且慢,”元诩叫住了他,“老人家,您可是社稷之臣啊。请为了我,也为了大魏请好好保重自己。要学会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就算心里有事睡不着,能躺着眯一会也是好的,”小胖墩和老白眉对视着,眼里渐渐都有了泪光,“只要手下有得力的人,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放下去让年轻人干,你总揽其成就好了。做官这么多年,您怎么也识得几个信得过的靠谱后生吧?”
元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低头想了一下,走到帐中等候命令的人群中,向几个詹事丞和令史低声交代了一会儿,几人敲击胸甲领命而出,元遥向元诩拱了拱手,便倒退着走到大帐西北角的一片羊毛毡上,背对着烛火躺了下来。
“奚将军,我们也坐下说话把,”元诩指着那虎皮裘榻。
“微臣不敢,”奚康生很识大体,闻言连忙推拒。
“好,将军若是累了便坐在地上,”元诩也就不再坚持,“请将军告诫下面的哨探和斥候,万万不能松懈,寺外布防的军将亦然,”奚康生点了点头,向元诩一拱手,“陛下放心,今晚的斥候和警夜士卒都是微臣过去征战义阳的旧部,他们不敢懈怠。”
元诩点点头,“那就好。下面我们商量一下,对如何营救皇叔和阳、刘两位大人,大家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奚康生代表帐中的军方高层,将永宁寺的平面图铺开,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对元诩说,“陛下,微臣的意思是今夜丑时,趁着叛贼都沉睡的当儿我们挑选精锐士卒由此处摸进去,”说着手掌猛地劈下,“将清河王他们搭救出来。”
“第一,永宁寺千房百舍,”元诩站起走到桌旁,低头扫视着这种精度感人的粗陋图纸,“将军可知几人现在被关在何处,如果不知,那么我们的士卒摸进去后还要四散搜寻吗;第二,若是三人被分别关押,我们要派出一队士卒呢,还是三队;第三,先假设已把大家都抢在手里了,那么撤退的路线要如何安排呢,”元诩点着那个角门,“若由原路返回,那里既是最早受到突袭的地点,想来我们的军士返程时对方已经重兵屯聚,交战之下,别说皇叔几人,就是派去的士卒都要折损在寺里了。”
“这……”奚康生没想到小皇帝已想了这么多,“其实微臣的意思,除清河王外其他的人便不救了,事平后由朝廷厚加抚恤遗属就是了,”奚康生说出了心里话。
“老臣不同意……”元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立刻就急了,他和阳固是几十年的老交情。
“老都督别急,”元诩又朝奚康生说道,“我们假设需要搭救的只有皇叔一人,他现在被羁押的地点、多少人负责看守、撤退路线都不能确定的话,这个仗要怎么打呢?”
“呃……”奚康生显然正在思考皇帝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