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李驼子更觉老道士定非等闲之人,一定是那得道真人,当下便道:“老法师如何得知?”
老道士冷冷一笑:“嘿,妖气冲天,晦气盈阵,寻常人自是看不出来。”李驼子道:“老法师,这倒底是何妖怪,为何如此厉害?”老道士道:“是何妖怪,现下却不便与你分说。你且速速带我回府,自会手到擒来。若是晚了,便是神仙也难救。”
听这老道士把话说得极重,李驼子心下愈发犹豫,悄声道:“不瞒老法师,那妖怪端得厉害,法师孤身一人,怕是,怕是施展不开,难以擒来。”
“谁说道爷是孤身一人?”老道士挥手招得小道士来到近前,笑道:“这位是沉央法师,与我一道游方多年,伏妖无数,有我二人前往,那妖怪只有死路一条。”
“沉央法师?”
李驼子挑眉一看,只见这小道士眉目清秀,稚气犹存,怎肯相信?老道士知他心思,冷声道:“切莫小看沉央法师,他可是宗圣宫的大法师,今日能遇见我二人,那是你阖府气运到了。”
“宗圣宫!”
李驼子吃得一惊,这宗圣宫可非等闲,乃是天下道门领袖,原名楼观派,尊奉太清老子,习太清大法。大唐初年,开国皇帝李渊褒奖有嘉,又是赐田又是赐地,还亲自更楼观派名为宗圣观,直至武周时期方显颓势。
当今天子拔乱反正之后,赐观为宫,宗圣宫一洗往日颓势,愈发锐进,门人弟子众多,出入皆是帝王之家、将相侯府,寻常人家几曾见得?
老道士见李驼子被震住,嘿嘿一笑,突见那被惊之人按着脑门要走,又是一声高喝:“站住!”
被惊之人正准备走,被老道士一声大喝吓得浑身直抖,转过身来,赔笑道:“老法师唤住小人何事?”
“何事?”老道士冷冷一笑。被惊之人心中没底,愈发忐忑。这时,老道士却问:“你要去哪里?”那人指着满头鲜血道:“小人头痛,想去城东寻郭金疮治治。”眼神颇是闪烁。老道士心知肚明,嘴上却道:“大法师就在眼前,何需去寻甚郭金疮李金疮?沉央大法师一符便可治得了你。”把那个‘治’字咬得极重。
“这……”被惊之人按着脑门后退数步,直想开溜。
一干看客本已散去,此时见大法师要开坛作法,当即又都围了过来,盯着那小道士细看,唯恐遗漏一点半点,这宗圣宫大法师作法,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不看白不看,岂敢不细看?
小道士身处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小便在都虚观寄居,所遇之人无不是冷眉冷脸、趾高气扬,几曾见得这般炽热眼神,心中七上八下,局促难安,不由得脸红起来。
老道士横了李驼子一眼,大步上前,抓住小道士手腕,用力一摁,笑道:“前两日大法师一符定三山,温酒斩河妖,那可真是了得。今日这事虽是些芥许缔,然而,法无大小,事无大小,还请大法师出手,救救这将死之人。”把手指向那头破血流之人。
“我,将死之人?”
头破血流之人心下一沉,暗想,我只是摔得些头皮,怎会将死?糟啦,定是这老道士看破了我的伎俩,知道我是故意往那马前扑,这是要与我算账啦,都说宁惹君子,莫惹小人,宁打和尚,莫招道士。这老道士若是一心与我为难,怕真就是命不久矣。
如此一想,他哪里还站得住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叫:“大法师救命哪,人命关天呀。”
“大法师救人哪,大法师救人哪。”
一干看客也即轰叫起来。
小道士脸红耳热,更是难堪,听得师傅胡吹海吹,越说越荒唐,说自己是宗圣宫的大法师,什么温酒斩河妖,什么一符定三山,那些统统都不是他的事,他只是一个学法弟子,会得两手三脚猫剑术,符也画得稀松平常,往日里定个麻雀都时准时不准,哪里定得了什么三山八山?
真想拔退就跑,但是师傅却把他抓得死紧,那人更是抱着他的腿呼天抢地,直喊救命。不得已,他只得硬着头皮从怀里摸出一张明黄符纸来,看着老道士,怯怯不已:“师……”
“法师,沉央大法师!”
老道士赶紧接口,又对那哭天抢地之人道:“你小子走运啦,沉央大法师的神雷定霄符名震天下,定天定地定神定鬼,这一符下去,你若是不定,那可就真是到了阎王爷处也是个该死鬼!”
一听这话,那人吓得背心发麻,浑身打颤,牙齿都合不拢,放声悲叫:“定得,定得,自是定得。”
老道士道:“好嘛,人贵自知,自救方可有救,今日便救你一回。恭请沉央大法师,恭请神雷定霄符。”朝着小道士抱拳一礼,神色极是肃穆。
一干看客心跳不已,跟着叫起来。
小道士骑虎难下,只得拔出背上剑,把符一扬,脚走天罡,步定八方,嘴里念念有辞,突地一声清喝:“定!”。
与此同时,天上突爆一声旱雷,震得人心摇神悸。
众人举头望去,就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见乌云不见雨,怎会平空起怒雷,不由得臊动起来。
老道士喝道:“休得刮燥,这便是神雷定霄符之功效!”
听得这话,一干看客更是惊心乱跳,看着那小道士目瞪口呆。
小道士面红如赤,也是抬头看了看天,突地把心一横,挥剑在那符纸上疾疾几划,顺手一扬,朝那头破血流之人打去。
“唉呀!”
一符下去,就听那人一声惨呼,倒在地上浑身直抖,仿佛被天雷劈中一般。众看客见这大法师如此了得,施展符法时竟能与天上神雷呼应,无不惊骇莫匹,直呼:“大法师神威,大法师了得。”
小道士心下忐忑,深怕是自己符道出了差错,便欲上前细看。老道士一把抓住他,定目看向地上那人,喝道:“赖在地上做甚,还不起来?”
“起来,起来,这就起来。”
那人一咕噜从地上翻起来,把头上的鲜血一抹,挺胸急走几步,突地又跪倒在地,高声叫道:“恩人哪,天大的恩人哪,小人自幼便有恶疾,寻常看不出来,犯起病来却是要人命。不想今日竟遇大法师,一符去旧病,一符定生死。大法师救命之恩,小人莫齿难忘,无以为报,唯有来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呼得一阵,又摸出那二两银子来,捧在手里道:“些许薄礼还望大法师收下。”
小道士脸红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老道士环目四顾,见众人神色惊凛,他心下好不得意,上前一步,按住那人手掌,捏住银子微一用力,把银子一分为二,留下其一,自取其一,暗自缩回袖里。
这下,那人更是心惊,按照江湖规矩,见者有份,这老道士只取一半,那是正合情理,但这银子虽是细软之物,却颇是坚韧,老道士轻描淡写便将银子一分为二,这等本领可真骇人,莫非他的两根手指能比过银剪不成?
他惊眼向老道士看去,老道士却根本不看他,只拿眼瞧那李驼子。
此时,李驼子疑心尽去,便邀请二位大法师去薛府捉妖。谁知,那老道士却不着急了,摆了摆手,哈哈一笑,拉着小道士分开人群,径自去了。
李驼子大急,知是自己轻慢了大法师,怨不得谁,细下一思,拔马回转,跟在俩道士身后,见二人进了一品香酒楼饮酒,便托了掌柜,请他务必留下二人,稍后薛司法定有重赏。事罢,他打马回转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