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把骚紫色的相机腕带缠在右手上,夏归楚好整以暇地朝乔闻达抬了一下眉梢,笑道:“好久不见啊乔秘书,听你这口气,是做上现任了?恭喜恭喜。”
乔闻达优雅地扶了扶泛着金光的眼镜框,露出标准的露齿微笑,正要开口,却听夏归楚接着说:“不过这事我怎么没听南南说呢?哎哟,该不会你这个现任月影,压根没得到月君的承认吧?”
笑意顿时凝固在乔闻达的脸上,像贴上去的假面。
夏归楚哈哈一笑,单手拎着相机从乔闻达身边越过,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轻声说了一句:“乔闻达,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我是他前夫,你是他什么?”
也不等乔闻达反应,夏归楚揽住吓得半死的小柯和状况外的石灵,推搡着二人踏上隐蔽的石阶,没想到石阶那头接连下来一伙人,统一的着装和打扮,都是圣坛的义工。
众人将拍摄团队围住,氛围一时僵住。
夏归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听得石灵心脏猛跳,老板和那个乔秘书的话她听得云里雾里,但工作的事她反应迅速,赶紧站出来陪笑,和那些义工解释他们的来历,说拍摄走了正规程序报批,又拿出文件给对方瞧,报上联络人的名字。
义工们反应淡淡,只是看向乔闻达的方向。
夏归楚吹了一声口哨,看得直想笑,好大的官威啊,他当月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摆这个谱?光顾着和曹南宗鬼混了,也难怪云流看不上他,看起来没啥出息。
“各位不用害怕,”乔闻达这才开腔,“义工是来送大家上山的,这世界瞬息万变,以前走过的路,未必还通,有人和他的经验早已经是过去式,太自以为是会摔跟头的。”
他话中带刺,风度却还翩然,乔闻达缓步踏上比夏归楚高的石阶,镜片闪过日光,朝下面的夏归楚睨了一眼:“你说是吧,夏先生?”
夏归楚不想搭理乔闻达,受不了他这副装腔作势,拙劣模仿曹南宗的模样。这两人一同跟随云流修行,学的是同一套东西,身上难免有些相似之处——涵养佳,善隐忍,静水深流。
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乔闻达的风度,始终只在表面,他的心海从来不是真的静,乔闻达要争,要抢,样样要拿第一,知道曹南宗优秀,就学了他的皮毛,这样便能得到云流的赏识,进而拿下月影之位。
谁知夏归楚这个外四路的alpha,竟然抢走了他势在必得的月影之位,叫他怎能不嫉恨夏归楚?
义工分作两批,一批护送小柯和石灵走正门入圣坛,一批留下守着夏归楚。石灵手足无措,虽然总背后说老板坏话,此刻分道扬镳,没有夏归楚这根主心骨在身边,竟有些害怕。
她频频朝夏归楚使眼色,夏归楚却摇头,把相机交给她,嘱咐她和小柯尽管跟去,做好自己的工作,持明教不是邪魔外道,他倒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只是乔闻达着实有些古怪,刚才被讽刺的时候面色还有些青,眼下又恢复如初,胸有成竹似的,夏归楚倒要他看看有什么后招,由着他领路在前,夏归楚闲散地跟在后面,用沉默作对抗,一步步往雨林深处走去。
一行人走的是后山一条新修的小路,在他离开圣坛这些年,这里确实有所变化,当年他和曹南宗偷偷下山开辟的那些无名小路,也被生长迅速的雨林抹去了痕迹。
只希望他们修路的时候,别把那些叫无尽夏的绣球花拔掉。
偶尔有屋檐亭角从眼前密叶缝隙闪过,夏归楚便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深入圣坛腹地,只是后山不像前山有明确标识,身在此山中反而迷惘。抬头望天,看不见天空,入目只见参天树冠,和被挤得七零八落的碎光。
眼角余光忽然滑过什么,夏归楚不动声色地打量,看见旁边腐泥掩埋的土路上,有座丁点大的砖砌小龛,尺寸和土地庙差不多,乍看像隐匿山林的古迹,但那青灰的檐角,干净又完整,显然年代并不久远。
夏归楚认出来了,那座神龛供奉的不是哪路神灵,只是一只豹猫。曹南宗的豹猫。
曹南宗曾告诉过夏归楚,他从小受动物欢迎,圣坛豢养的孔雀、白象都十分亲近他,曹南宗也经常亲自给这些动物喂食,和它们一起玩闹散步。可当他捡到一只迷路受伤的豹猫,想要留下它时,却遭到云流的反对。
云流说月君广施慈爱,对天下人和动物都该一视同仁,独宠某一个特例犯了大忌,何况豹猫野性难驯,也不宜留在人身边。曹南宗只能忍痛割爱,等豹猫伤一好,就拜托身边一个信徒将它放归。
没想到再见到那只豹猫,它已经变成了飘在水上的尸体,豹纹的腿上还系着曹南宗挽发的发带。
“你猜那个信徒说什么?”曹南宗那时的表情是少有的灰暗,“他说他想看看豹猫是不是比普通猫厉害,怕不怕水,能游多远,没想到竟然淹死了。嗯,这些当然只是他的借口,不过教尊有句话说得对,我不该对谁有所偏爱,世道已经不公,月君如果有所偏颇,必然招惹嫉妒。”
是他的偏爱给了那只豹猫一线生机,却又将它推入死地。他罪无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