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话,沈亦清瞬间就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屏儿口中平日里对自己多有苛待的李姨娘和沈思云会在今日出现,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她们来贺喜是幌子,散播诋毁沈亦清的流言是必要步骤,就连早先在人前的故作委屈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把戏,原来真正的目的是找机会亲自来到汤茵面前编排自己的坏话。只是可能就连她们都没想到能恰好遇到方才的场面,所以一方面能够顺理成章地趁乱寻到汤茵的住所,另一方面则更多了些能够添油加醋并成功引起她反感的谈资。
沈亦清不禁发自内心地冷笑出声:真是难为了这对母女,竟然只是为了让她的日子不好过,就能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情,可谓煞费苦心。
汤茵沉声道:“你居然还能笑出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瞧着眼前汤茵盛怒的状态,想必事情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只是不知李姨娘她们又究竟编了什么让人如此难以接受的谣言。
“您说的是。”沈亦清此时倒也不急不恼,她知道现在任何的辩解都无济于事,先入为主的陈见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打破的,一动不如一静。
只是这番态度反倒更加激怒了汤茵,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我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你给我听好了,进了燕家的大门就得规行矩步,桩桩件件都得懂得分寸。收起你以前惺惺作态的那一套,别指望能装模作样地博同情,在我这里不受用。还有,我不管你以前生得什么心思,现在既然你嫁给了易儿,就得恪守妇道。你也不要再妄想能打殊儿的主意,莫说会不会如你所愿,便是让我知道了,侯府也容不下你!”
沈亦清不明就里地问道:“等等,你说清楚点,我打谁的主意了?”
汤茵气极反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装作不知情,要不是已然有白纸黑字放在我面前,我还真没有把握会不会被你这幅模样给蒙骗了。”
沈亦清压抑着情绪说道:“我们初次见面,我连您家里人都认不全,依着您的意思我是要蒙骗谁?能有什么好处吗?我敬你是长辈,可你骂人是不是有点上瘾了。”
汤茵不耐烦地转过身挥挥手道:“李嬷嬷,把那些东西拿给她,我倒真想看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李嬷嬷不一会儿就端着个净色纹饰的托盘出来,上面堆着些写满了字的信笺。沈亦清面无表情地抄起几封浏览过去,写的都是些少女情窦初开的相思之言,夹杂着一些娇羞、生疏和慌张。字里行间隐约的确能看出来这是对心仪男子的几分脉脉之意,其中也有怯生生的试探。就署名和称呼上可以看出,这个男子叫燕云殊。
汤茵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燕云殊……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燕云殊、燕云易……是了,燕云殊是燕云易的大哥。”沈亦清自言自语道。
沈亦清起初无所应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更不清楚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可看着她笃定的样子,又低头望了眼这张纸上略显清秀的字迹,顿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要打殊儿的主意,她该不会是说我有心勾引燕云殊吧?
她一时之间只觉得气愤至极:好啊,真好!当真以为她沈亦清是个软柿子任由她们捏扁搓圆,真是什么脏水都敢往她身上泼!旁的那些风言风语传过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费尽心机伪造证据诬陷她觊觎丈夫的兄长。看来不把她折腾得永无宁日,她们母女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亦清冷声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些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汤茵这次是真的愤怒了,沈亦清现在的行为在她的眼里属于拒不悔改,性质极为恶劣。她拍案而起,厉声道:“混账!你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亦清只觉得此时的汤茵蛮不讲理,双方对峙到现在毫无共识,再继续争论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两人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因此也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沈亦清也不知道此时能与她说些什么,想着索性少说少出错,便径直转身想要离开。可这看在汤茵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原本自己是想要管教下这个性格粗鄙、不守礼数的新妇,却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目中无人,那就断然不能再纵容。
“你给我站住,跪下!”
沈亦清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她只觉得哪里有无端让人下跪的道理。可她瞧着汤茵此时的状态并算不上冷静,加之今日之内对自己的印象已经差到极致了,怕是根本无法好好沟通,想来还是先离开,之后再做打算的好。没成想,她的去路被李嬷嬷安排的几个壮实仆妇拦住,她们一个个的长得就称不上面善,此时正步步逼近。
沈亦清脚下略微有些迟疑,身后汤茵居高临下地沉声说道:“看清楚了,这里是荣远侯府,不是任由你抖威风的沈家!”。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膀大腰圆的妇人气势汹汹地朝着沈亦清冲来,作势卷起袖子、抡起胳膊,粗糙的巴掌打算照着她的脸劈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亦清甚至来不及抬起手臂招架,只能下意识地闭着眼,躲避般侧过脸。片刻之后,只听地上“哐当”一声重响,妇人尖声呼痛,沈亦清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试探着睁开眼,只见地上横躺着一柄墨色刀鞘,抬头则是仆妇一脸痛苦、扭曲的表情,正缩着身子捂着手背明显红肿的新伤。
迎着屋外明亮的光线,燕云易出现在视野中的时机竟是那么偶然而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