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厂子真要坚持不下去,下岗的可就不止职工们,咱俩也跑不掉!”
“与其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引咎辞职下海自谋生路!”
一般情况下厂子里做销售的都非常精明,脑子也很拎得清,非常懂得审时度势。
工厂的生产工人们则是普遍耿直许多,欠薪就搞罢工,不给钱不上岗,说闹事就闹事,谁家厂子给的工资高就去谁家。
这是因为大家赚的都是出卖体力的辛苦钱,纯粹拿生命与时间换钱,当然银货两讫公公道道才是王道。
诚如何振华所言,他们厂子里的生产工人为了工资与安置费说揭竿而起就立马揭竿。
销售科的职工拿的则是浮动工资,长年累月靠精明的脑子周旋在单位与客户之间,行事风格自然以圆滑为主,久而久之养成了轻易不跟谁起冲突的好习惯,和气才能生财嘛。
这个山头没钱赚那就去那个山头搞钱,老东家也不会轻易得罪,因为这都是积累下来的重要人脉,指不定回头还得从老东家拿货呢?
做销售的基本都是这种逻辑思维,得罪人那是不可能滴~
……
相对何振华的怨气冲天骂骂咧咧,胡联升虽然最近也焦虑但相对还算四平八稳一些:
“慌么子?老伙计呐,你我都是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老兵,退下来在这和平环境里享福怎么反倒稳不住了?再难还能比炮弹落在身边难?还能比美帝国的轰炸机从头顶飞过去难?”
何振华长长一声叹息,一手夹着烟一手焦躁地薅头发,气血翻涌间他义愤填膺地抱怨:
“享福?哼哼,我可真是享了泼天的大福呦!”
“娘希匹哩老黄,他在上面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老哥俩成了挡在他前面的炮灰。”
“厂子已经四面漏风了,他还在给咱们搞进口设备,两条线都停产了工人也在闹罢工,搞来新设备有个毛用。”
“哦,对,不是工人罢工,是已经在遣散他们了,呵呵,去他娘的安置费!”
胡联升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象牙白的陶瓷烟灰缸里,嘴里鼻腔都喷着烟问:
“老黄是县里领导,你我只是单位里的职工,莫要非议领导嘛。”
石狮镇国营陶瓷厂并不直属镇政府,而是由县里住建部与商业部双重直属领导。
胡联升说的没错,他俩都是厂里的“打工仔”,捧着铁饭碗的那种,真正的话事人不是他们,而是这两家直属单位的领导们。
他俩的确是两枚上下煎熬的夹心饼干!
何振华抱怨的重点对象,则是住建部的采购主任老黄。
胡联升政治觉悟非常高,何振华经常是被他提点照顾的那一个,两个老伙计搭档多年也算是一帆风顺。
何振华见老伙计又在提点自己,只能强行消气感慨道:“也就在你跟前我才敢说实话,换了任何人我都不敢多说一个字,戴着面具过日子真他娘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