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大儿子本是极少用她操心的,即使是有些疏忽,也是点拨即可。
萧旭颔首应是,脚下步子稍缓,又阔步往外走去。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灌进鼻腔,将睡意驱散。
楚玲儿戴着帷帽,跟着杨妈妈出了积香楼,随行的还有两个身子壮实的老嬷嬷。
几人进了马车,楚玲儿便垂了头,她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滑腻挠心,让她坐立难安。
“怎得配如此惹眼的腰封?”杨妈妈见楚玲儿白色银纹对襟长衫,搭了条碧色荷花纹腰封,不禁皱了眉。
楚玲儿低垂了脑袋,脸同脖颈都羞得通红。
杨妈妈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乡下丫头,还需得多些调教。
车厢外的喧嚣,与积香楼里的不同。那充满市井气的吆喝,将楚玲儿从连日里的惊恐绝望中抽离,把她摆到世俗里,让她更加渴望自由。
越渴望,她便越心慌。
她想起纸条上的几个字:金台寺,帷帽彩腰封。
她绞着帕子,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杨妈妈,我们去哪里?”
杨妈妈闭着双目,随着车厢的晃动点着脑袋。
她听着楚玲儿的声音,仍是阖眼假寐,没有吱声。
楚玲儿愈发紧张了,她伸手挑开帘子想往外看看,一同跟着的老嬷嬷怒瞪着眼,拽着帘子强行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楚玲儿背后都沁出了细细汗丝,手中捏着的帕子也被汗浸得又湿又皱。
马车终是停了。
老嬷嬷掀开帘子,袅袅香火气便钻进了车厢内。
楚玲儿最后一个下车,余光扫下,是黄墙青瓦,她仰起头,见着朱色大门顶上的三个字:金台寺。
她身子一滞。
“你好好跟着,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杨妈妈见她这副模样,语气不善斥责。
楚玲儿颔首,眼神却不自然的四下扫,纸条上的落款是楚义。
她担心楚义会来。
可她又念着弟弟念得厉害,若能见上一面,也好。
她会劝他,劝他回去。
“放心吧杨妈妈,我们看着这位姐儿,外面也都派人守着呢。”跟着的年轻些的嬷嬷上前讨好。
杨妈妈面上没甚表情地颔首。
楚玲儿的心又揪了起来,风拂过她额间的细汗,汗渍未干,又盖上一层。
“这金台寺虽比那山上的普慈寺小些,但也是顶灵的,特别是求财运。”
年长些的嬷嬷也跟着谄媚,夸杨妈妈选的地儿极好。
杨妈妈走在最前头,仍是藏不住的招摇,桃红色对襟罗裙里的腰肢扭动着,身子一步一颠地往寺里走。
楚玲儿跟着踏进寺门没多久,便有一白须老者将人拦了下来。
老者身子佝偻,白发白眉,一双眸子墨黑,却是如孩童般清明。
楚玲儿礼貌颔首招呼,刚想绕开老者进寺,却听那老者悠悠开了口。
“小丫头,你我相逢,是偶然亦是必然,不知丫头可愿听老朽说上两句。”
老者的声音,似穿堂而过的清风,语调平缓却掷地有声。
杨妈妈的步子顿了,她收了扭捏的姿态,退回来一些,挨到楚玲儿身旁。
楚玲儿面上笑容乖顺,柔声道:“我跟着家中长辈出门,没有...”
她故意隐去了杨妈妈的称呼,这个称呼太是敏感,会将她重新按回那些泥泞的日子里,让她窒息。
她不是怕这位老者轻视了她,只是这样慈爱的长辈,会替她难过的吧。
拒绝的话还没讲完,杨妈妈就接了话茬,“这位大伯,您有什么要提点我这闺女的?”
杨妈妈本就是带着楚玲儿来寺中算签拜佛的,遇着这样一位白须老者,她全当捡了个宝贝般,舍不得撒手。
只要他不收银两,她就信。
老者瞧上杨妈妈一眼,半晌阖眼,捋着胡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