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月，我有话和你说”余爸迈步坐在我对面的一个沙发上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

“嗯”我笑着乖乖应答，等着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件事，但是没办法有些事情我必须得说，实在是没办法”余爸的话，我没去接，我听着这话只觉得有种堵住自己心肝的恶心感，我等着他的铺垫，沉默了几分钟他再一次开口了：“我和你余妈的工资并不高，没办法在有限的条件下养活两个孩子给予你们优渥的资源，你明白吗？”听着这话周柠月知道这是让她无可避免的话题，必须回应的话题。

“我知道你们很辛苦，谢谢你们”我微笑着眼睛还是控制不住眼泪在打转。

“我们很对不起你，领养了你又要把你送走，希望你别怪我们”余爸的话在我耳朵里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我把嘴咧的更大笑得越发灿烂：“怎么会”我笑着摇摇头，我本来就是多余的孩子。

他们给了我半年舒服的日子，他们即便不要我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们。

听到我话的余爸嘴唇轻碰，随即点了点头似是无奈的开口道：“我帮你找了一户人家，只是远了点，他家没有孩子会把你当亲闺女养大，你不用担心，因为你刚到我家没多久，户口还没有，去到他家操作起来也容易”他自认为语重心长的话落在我耳里并没有什么感觉，我安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余爸看了我好一会，似乎是在等我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又道：“他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我帮你把衣服收拾一下，你看看你想带些什么都带过去，不用委屈自己，在他们那里好好生活好好长大，有时间我们再去看你”

周柠月不吵不闹的听完，让余爸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露出了坚冰里的一丝温柔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等着她的回答。

“嗯，好，我需要跟余妈道个别吗”我沉默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应声了，也代表着我同意了他们肆意的对我的放弃 ，我双手交握，好似这样能给我面对未来一切未知的勇气。

“你余妈很喜欢你不会让你离开，家里条件负担重，她怀着孩子身子也重，我没敢让她知道，趁她还在无睡，我先送你离开吧，过后我在跟她解释，你就当我自私吧”无可否认即便在我眼里冷漠无情的人依旧对他所在意的人留有余地，极尽维护。

周柠月视线往余家父母的房间一瞥，看着蓦然收回去的鞋，笑了起来。余爸看着我的笑容，顺着视线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我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松弛了：“没什么，我去收拾一下东西”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抬脚往房间里走去。

原来看似温柔的人往往比谁都狠，这个真是太好笑了，这一刻我止不住的笑，无声的笑让我控制不住自己，肩膀都颤抖的厉害。

我笑的颤抖的模样在身后余爸的眼里是我悲伤过度的表现，这是我必须接受的现实，他不会因为我过度的哭泣（即便不是）而上来安慰我让我可以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因为眼泪从来都不是可以让人妥协的武气。

就这样我在他的注视下离开了，时隔半年我又一次流浪了，我的年纪还无法独自生活，我没有任何选择和说不的权利，我看着眼前笑容和蔼的这对夫妻，这次我又能待多久而免于流浪呢，我坐上了未知的旅途。

一路摇晃，我没有惶惶不可知的心态，一路上除了应答几句，我安静的跟个猫似的，即便他们对我嘘寒问暖的问东问西我也只是笑笑，我透过玻璃，看着城市的倒影，它在远离我，这对父母好似住的很远，我心里暗自揣测，那时的我还小见识浅薄分不清大巴与公交车的区别，可我依旧能感觉到我去的地方很远很远，而我这对父母经济条件还一般，在旅途的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再次梦到我小时候的日子，在余家的时候我以为我忘了原来，一直潜藏在我最深的记忆里。

老头带着我从城市的这头捡废品到城市的另一头，那时候小小的我时而被牵着，时而努力涨红了脸努力拖着纸皮盒子，用自己辛苦了一天的辛勤劳动才换了几块钱，还是收纸皮盒子的大叔心疼我年纪小才多给了一块几毛。

那时候的我即便被心疼也依旧感觉到了愤怒和难过，我一天的努力连一碗热汤面都买不起。

我和老头蜗居在破旧的烂尾楼里，春寒料峭，我穿着破布烂衫，浑身脏兮兮，使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紧皱眉头，可我顾不得了，在吃饱穿暖面前，干净漂亮与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冻的瑟瑟发抖，只能蜷缩着身体和老头就着铁盆烧开的热水嚼着冰冷的大馒头，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即便时代在进步也依旧有照不到光的地方，人比从前更冷漠，人们见多了那些虚假的乞食者，所以看到流浪汉的第一感觉和反应要么是个骗子，要么真的是一个流浪汉，只不过这个流浪汉双手双脚俱全却不去选择工作罢了，反而选择四处乞食行骗，不值得同情。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看似健壮的流浪老头却是个时而清醒时而精神错乱的人呢。严重的时候我需要在身上系上一根绳子，另一头缠着他。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慢慢的在城市灯火的余烬下寻找裹腹的食物和纸皮盒子。

曾有人对他说让我离开住进孤儿院免受这样四处流浪的时候，他总是对我笑笑，让我选择我想要的，看着万家灯火，那一瞬我不敢想那得多么的温暖，可是看着他那纯澈的眼睛我闭口不言，老头带着我走过一年又一年，我陪着他走过一晚又一晚。

终有一天，我煮好开水扭头叫他的时候，看着他安详睡着的时候，我开心的笑了，其实睡着也挺好的，至少以后再也不用流浪了，再也不用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