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筠微微一愣,抬头望着他的眼,扬起一抹浅笑,"世人常说男子顶天立地,文可提笔成书,亦能辅佐君王,武可抛头颅洒热血,平定江山,为君护一方。"
"而我,也想。"
"不管文武,我都想尝试。"
"不愿困于一宅之中,不喜面对深宫墙垣,更不甘于平庸一生。"
"男子可顶天立地,女子亦可提笔扛刀,两方皆能担大任。"
"我有自己的一腔热血和追求,担任大理寺司直,用所学所识,实现自我。"
"为己为民,更为国。"
"起初我的身份确实会惹人非议,可我能用实力证明自己。"
"证明女子,完全不输儿郎。"
萧怀悰定定的看着她,若是以前自己从一个女子口中听到这些话,可能会不相信,不予理会。
但如今,这个人是她。
这短短十几日的所遇所见,她用事实证明,确实做到了。
确实是个好官,好郡主。
陆禾筠系好腰绳,伸手捏住他的面具。
萧怀悰猛然回神,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
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仍有防备,于是淡然笑道:"不取下来,怎么戴面纱?"
萧怀悰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松手。
陆禾筠另一只手抬起,绕到他的后脑,但他有些高没摸到,萧怀悰自己伸手扯掉面具的绳子。
面具滑落,被她拿下,左边脸颊的伤疤赫然显露。
她不动声色的摸去,指腹刚摸到他就后退了一步,两人隔开距离。
陆禾筠默默收回手,去捡起地上的面纱,"梳发髻,让我来还是请侍女?"
萧怀悰静默片刻,看向她,"你。"
她温柔一笑。
坐下来时,他内心仍是抗拒的,但当她拆掉发冠,青丝全都散落在肩,瞧向铜镜中她的脸时,默默的又安静下来。
陆禾筠拿起梳子,轻柔的梳着。
萧怀悰觉着奇怪,她好歹是一国郡主,这些穿衣梳发的琐事,应该从小到大都有人服侍才对,她现在竟得心应手的帮自己。
她瞄一眼铜镜,对上他的目光,一眼看穿他的心中所惑,"我小时候就喜欢给府上的丫鬟梳头玩,所以不必担心我给你梳丑了。"
他没再看镜子,有一点想不明白,便问道:"陆大人为何要让我扮成侍女?"
"其实我可以装扮成金凌卫混进去的。"
陆禾筠也不瞒着,笑道:"因为想看。"
"……?"萧怀悰疑惑,又看镜子里的她,"什么意思?"
陆禾筠笑而不语,开始扎发髻。
他后知后觉,气得一偏头,"你是故意的!"
她一本正经,"别动,我弄发髻呢。"
萧怀悰被她推了一下肩,身子摆回去,他的话语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陆禾筠低声的嘀咕一句,"谁让你那日凶我。"
"你!"话音刚出,她的力道收紧些,揪着他的头发,他气得一时语塞,无法发泄。
萧怀悰一脸幽怨的瞪着镜子里的她,双手环臂,"陆大人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杂役。"
陆禾筠浅笑着,语气平淡的回应,"你是我的跟班。"
三两下扎好了发髻,伸手去拿梳妆台的几根素钗子,身子稍出来弯着,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萧怀悰稍侧头,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鼻腔,她的侧脸近在咫尺,近到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瞧得清。
他微微怔住。
陆禾筠神情淡然的拿上钗子,又站直身,一一插入发间。
舒眉一叹,"好了。"
萧怀悰愣怔怔的正视着镜子,视线却不自觉的被镜中的她吸引。
大半张脸映在铜镜上,笑颜如花,嘴角旁的小梨涡格外显眼。
陆禾筠拍一下他的肩,"面纱自己戴,宴会应该快开始了。"
言罢,转身离开。
直到她出门,他才拉回思绪。
萧怀悰看着镜中的自己,嫌弃得没再多看,没好气的拿面纱蒙上脸。
收拾好,两人出门同坐一辆马车,驶入最热闹的那条街,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他率先下车,陆禾筠撩开帘子的那一刻,围观者兴奋高呼。
她将手搭上,慢步下了车。
轩肴阁的主事亲自来迎接,满脸堆笑的行了个礼,"郡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本店蓬荜生辉啊。"
里头的人也走出来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