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峻风傻不愣登地说:“生物书上有写啊。我觉得外公说不定跟他讲过一些的。”
爸爸摆摆手:“书上的怎么讲得清楚。你外公那个清高的文人性子,怎么可能好意思开口讲这些的?这总得有人和他说说啊。”
卫峻风自告奋勇:“那我去给夏芒讲。”
爸爸嫌弃:“你自己都还是个傻子,你自己不犯错就好了,还教夏芒呢,别带坏他就好了。”
卫峻风不接受:“我、我也没有那么傻吧。那不然您教吗?那肯定不行啊!不行不行。”
爸爸:“为什么不行啊?”
卫峻风的脸慢腾腾地红了:“反正,就是不行。”
爸爸觉得他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那你们一起听我讲行吧?你陪着夏芒,反正你们都是男孩子,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我大概给你们讲一讲,青春期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犯错,可能一辈子就毁了啊。”
卫峻风想了想,还是说:“……还是不行。爸。”他为难地说,“夏芒害羞的要死,你跟他讲的话,他要被吓死的。以后再说吧。”
其实卫父也觉得难以启齿,要不是老婆逼着他来,他才不想接这种活。东亚人是这样的,永远都活在性/压抑的羞耻心中,就算他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也一样。
卫父拍了下卫峻风的肩膀:“……那我跟你妈商量一下,要是你妈不同意,这事还是得办,你私底下跟夏芒通通气,让他做一下心理准备。”
卫峻风回去客厅,夏芒已经不在了。
他慌了一下,生怕夏芒是跑了,问:“夏芒呢?夏芒呢?”
夏芒从楼上探出头来:“哥,我在教敏敏写作业。”
哦,没跑啊。
卫峻风差点被自己给吓死。
他一步跨三台阶地跑上楼去,把夏芒抓起来就说:“敏敏,你今天自己写作业,我要带夏芒出去一下。”
卫瑜敏抓住夏芒的另一只手:“等我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再去不行吗?把人给我留下!”
卫峻风:“不行,夏芒今天要跟我走。”
卫瑜敏:“你火急火燎要带夏芒去干嘛啊?赶着去结婚都不用这么着急吧!”
卫峻风噎了一噎。
夏芒大概知道卫峻风是想带他去哪,说:“哥,等我看着敏敏写完作业再去好吗?下午去应该也开着的吧。”
一向对他千依百顺的卫峻风今天却不肯顺着他的:“不行。这事赶早不赶晚。去晚了就得等明天了。”
夏芒:“那好,我们走吧。”
卫瑜敏感觉出来这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在打暗号,但是猜不透他们俩在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转过身,把一只手放在椅子背上,疑窦丛生地目送两人离去:“这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卫峻风让夏芒把证件带上,还带着包,说不定要放病历本、报告单什么的。
检查一圈,最后最重要的是要记得把夏芒带上。
走到家门口。
夏芒:“我们是让司机叔叔送我们去吗?”
卫峻风:“你不是怕被人知道吗?不让他们知道的话,我们自己坐车去吧。打车去。”
夏芒:“打车也会在app上留下订单痕迹啊。”
卫峻风:“那我们坐公交。”
卫峻风飞快地研究好了路线,跟他说:“我昨天晚上已经查过了,我们去省人院,他们在这方面有专家。”
夏芒垫脚尖,卫峻风主动把自己查到的资料给他看,手机一页都装不下,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查好的。
他想,昨晚上卫峻风怕是没睡觉一直在查这些吧。
公交车到了。
卫峻风问他怕不怕。
夏芒拽紧自己的挎包袋子:“有点。”
卫峻风对他伸出手。
夏芒怔了一怔,想到7岁时的夏日夜晚,小卫峻风也是这样对小夏芒伸出手,问:“怕不怕?我们牵手吧。”
他从没有说过,其实他不怕黑暗,乡下坑坑洼洼的山路他也走习惯了,不会摔跤的。
但是他还是很乐意跟卫峻风手牵手。
因为卫峻风的手很温暖。
***
夏芒上次来省城的大医院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这些年间,医院搬迁扩建,增添了许多现代化设备,比他印象里的要更加宽敞明亮,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跟他们乡下的小卫生院完全不一样。
卫峻风带着夏芒到了导诊处,问护士他们应该挂什么科好。
护士问:“你看病?哪里不舒服?”
卫峻风拉着夏芒:“不是,我弟弟看病,他有点身体发育上面的问题。”
护士看了一眼夏芒,说:“挂个儿科吧。”
卫峻风:“啊???”他说,“我弟弟刚过了16岁生日。”
护士闻言抬起头,看着夏芒说:“有16岁了啊?这发育有点迟缓啊,是得挂儿科啊。”
卫峻风:“……”
夏芒:“……”
夏芒为难地看向卫峻风,用眼神求助应该怎么办,卫峻风红着脸,结巴了:“那、那挂儿科吧。我带你去。”
卫峻风自己心里也没底,但他看得出来夏芒有点害怕,那他绝对不能露怯,他要给夏芒撑腰的。
拿到挂号单。
夏芒问:“哥,真的挂儿科吗?”
卫峻风说:“我觉得你是适合挂儿科的。”在他的心里,夏芒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刚刚开始长大,挂儿科也没什么不对啊。
夏芒主动说:“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挂内分泌科……或者……或者乳、乳/腺科。”因为难以启齿,不免卡壳了几个字。
卫峻风:“我看看还没有号。”
没有早上的号了,挂到了下午的。
卫峻风牵着夏芒去三楼儿科诊室,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还要跟夏芒说:“别怕啊,小芒,别怕,我在呢。”
夏芒本来挺紧张的,但是当他身边有个比他更紧张还假装不紧张的卫峻风的时候,他觉得好笑,把紧张害怕的情绪给暂时搁置了,他安抚卫峻风说:“还好,哥。”
比起紧张来说,夏芒更想逃跑。
要是真的做了详细的检查,那他绝对没办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医生很快就会发现他是个双性人。
而且,他不是有点怕男人吗,所以挂号的时候特地挂了个女医生。
儿科门口全是小孩和家长,他们两个看上去已经摸到成年边缘的孩子夹在其中显得有些怪异。
卫峻风眼疾手快给夏芒抢到个座位,让他可以坐着等。
夏芒觉得自己算是长大了,他这不就是因为第二性征开始发育所以才得上医院吗?被抱着孩子的中年女人看了一眼,夏芒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如坐针毡。
卫峻风乐呵呵地跟他们露了个笑脸:“这是我弟弟,还小咧。”
卫峻风站了一会儿,站累了,在夏芒面前蹲下来,握住夏芒紧攥成拳的手,仰着脸问:“要我陪你进去吗?”
夏芒一愣,还是选卫峻风不在旁边的吗?
那要是他单独跟医生说话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拜托医生帮他隐瞒,不必被卫峻风知道所有实情了呢?
像是抓到一线生机,夏芒忙不迭地说:“我自己去就好了。”
卫峻风有一点点失落,夏芒这是有一点点不信任他,又宽慰自己要理解,夏芒这么胆小害羞的性子,有什么私密话,不好意思被他听见,只敢和医生说,也很合情合理。
他们挂的是13号,并不算太后面,但还是一直从早上9点等到了11点多才叫到他们。
卫峻风等着等着把刚才说的给忘了,下意识地要跟着进诊室,夏芒停住脚步,望了他一眼:“哥,你不是说你不进来吗?”
卫峻风这才记起来,他这才尴尬地走出门去,在门口踱步:“哦,对,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跟医生说啊。”
夏芒点头:“嗯。”
是女医生。女医生。
夏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独自走近诊室里。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女医生的身后坐着三个年轻的面孔,两女一男,很显然,是她带的学生。
这就出乎夏芒的意料了。
他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到面前场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四个医生齐刷刷地注视着他,更是让他僵化在原地。
女医生年约五十岁上下,两鬓斑白,慈眉善目,温言细语地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夏芒说:“我、我和我朋友一起来的……”
女医生问:“跟朋友来的?你爸爸妈妈没来啊?”
夏芒先前还没真想到过自己的父母不在这件事,突然被点醒,说不上为什么,假装不在意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眶迅速地红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差点要流眼泪。
女医生连忙哄他说:“先坐下来,站在那里多累啊,是不是?”又跟身边的学生,“真的还是个小朋友呢,一句话就说哭了。”看看挂号单,再对他说,“夏芒,16岁,不是我们这里的户口,从外地来的,身体不舒服还敢一个人到城里来看医生,你很勇敢呀。慢慢跟我说你是有什么问题啊?”
夏芒揉了揉眼睛,想把眼泪揉回去,但是非但没有止住,还哭得停不下来。
夏芒本来都想好了要怎么撒谎,并且已经在心里演戏过好几遍了,也下定了足够的决心,可是真的当他见到医生的时候,面对医生这样宽厚温柔包容的目光时,关于谎言的任何一个字他都说不出口了。
一开口,成了真话:“我、我长胸了。”
三个学生再一次整整齐齐地看向夏芒,女医生本人很淡定,跟在操作电脑的男学生说:“写啊。”
那个男学生回过神来,打字:患者乳/房异常发育。
还是不撒谎的感觉好。
夏芒心里好受点了,在女医生如沐春风、循循善诱的问话中,他一句接一句地把自己的秘密都抖落了个干净。
“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胸/部开始发育的吗?”
“去年八九月份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胸/部胀痛,但我当时没有当一回事,大概是今年春天,天气开始转热了,我记得是春分的时候,换薄衣服了,我发现它、它已经长成那样了。”
“当时怎么不来看医生啊?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的。”
“知道的不带你来医院啊?太不负责了吧!”
夏芒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摇摇头又点点头。
“诶!诶!”
他一哭,眼泪还没有落地,旁边另外两个原本拿着小本子正在做笔记的学生火速围了过来,给他递纸巾,安慰他。
“不要哭啊,小朋友。”
“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你很勇敢的,啊。”
“来,擦擦眼泪。”
这两个哥哥姐姐应该还是大学生,面容比夏芒成熟一些,但也成熟不到哪里,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还要假装出稳重可靠的神态。刚才还能装一下,夏芒一哭,慌了,好了吧,绷不住了。
夏芒哭了一会儿,像是把委屈和害怕都哭干净了,乱糟糟的脑子清空以后,思绪反而变得清晰了许多。
冷静了,他擦了眼泪鼻涕,把湿掉的纸团拿在手里,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带我去医院看过的,医生说我的染色体是xy,但是我的身体里长了两套生殖器官,是个双性人。我家里没钱带我去做手术,除了器官和男性女性都不太一样以外,我觉得我身体也没有疼痛的地方。”
女医生问:“来过月经吗?知道月经是什么吗?”
夏芒光是听到这个词就觉得脸红,他知道月经是什么,在课本上学过的,所以下意识地点头,点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头有歧义,赶紧补充说:“我没来过月经。我是知道月经是什么的。可可是我不是染色体xy吗?我这样的也会来月经的吗?”
女医生说:“不好说,是有这个可能性的,要看你的卵巢发育得怎么样了。得做个更详细的检查才行。跟我到检查室来,脱了衣服给我看一下。”
夏芒乖乖跟过去,发现三个学生也跟来了。夏芒红着脸问:“可是只给你看吗?”
女医生问:“你这个案例很少见的,可以让他们一起看看吗?”
女学生瞥了男同学两眼,机灵地往前走了一步,问:“他们不行,我可以吗?”
夏芒犹豫了片刻,轻轻颔首。
夏芒进了小房间,把上衣给脱了。
女医生检查他胸/部的时候发现他止不住地发抖,还闭着眼睛,好笑地说:“你自己有没有看过呀?”
夏芒眼睛也不敢睁开,摇头。
女医生拿尺子来进行测量。
女医生:“他这个是乳腺型胸,轻度i级。记下来。”
女学生问:“要拍照留个案例吗?”
夏芒羞得耳朵都快要滴血了,拼命摇头:“不,可、可以不拍吗?”
女医生说:“那还是遵循你的意愿,但是假如你打算进一步进行治疗的话,那得建立档案,到时候还是得拍照留底的。”
夏芒:“嗯……”到时候再说吧。
女医生:“躺到那个病床上去,把裤子脱了我看一下,你要先擦洗一下吗?”
夏芒:“我出门前洗澡了。”
都到这一步了,夏芒一咬牙,觉得该检查的都检查了吧。
上一次这样毫不保留地被检查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完全是个儿童。自从开始发/育之后,别说是下面部分,就算是上半身他也不好意思看的。
医生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夏芒不停地在心里鼓励着自己不要害怕。
他闭着眼睛,听见医生和学生的对话。
“嗯,是开始发/育了。”
“没有女性尿/道,男性阴/茎和女性阴/道发育得都不太完全。”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
“我以前也见过两例,不过跟他也不完全一样,你看他这个东西像是阴/囊,但装得不一定是睾/丸,也有可能是卵/巢,还得进一步检查确认。”
穿上衣服坐起来。
医生问:“你自己怎么觉得呢?你觉得自己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夏芒迷茫地摇头:“应该是男孩子吧。”
医生:“你这个情况除了生理情况,也很有可能造成心理上的问题。除了检查身体以外,我觉得你还可以去挂个心理科,跟心理医生谈一谈,好吗?”
夏芒:“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谢谢。”
夏芒问:“要是问了心理医生还是不能肯定自己是男是女怎么办呢?”
医生温和地说:“其实啊,在生理上,天然的性别里,除了男性、女性以外,本来就有第三种性别,学名是‘间性人’,是指在有一些人出生时就具有性别特征,但这些特征不符合传统的男性或者女性的身体定义。大概有0.051.7%的人天生具有间性特征。世界上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你这如果没有给你的日常生活造成困扰的话,其实我觉得并不能称之为疾病,你只是在身体上有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特征。”
夏芒再次道谢,他很认真地把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耳朵里,恨不得拿张纸记下来。
医生这几句话像是把笼罩着他十六年的浓雾阴霾给徐徐地吹散了开,向他展现出一个全新的世界面貌。
原来是这样吗?
夏芒尊敬地望着医生,他再次道谢,但却跟上一次说谢谢时的生怯不同,反而带着一种求知欲,有时候,恐惧只在未知中诞生,但你勇敢地去了解以后,便不会再感到那样的害怕了。
女医生对他说:“先给你开几个检查,查一下激素分泌、乳腺和子宫卵巢,你去缴费排队。没有医保的啊?”
夏芒:“我有农村的医保,异地的可以用吗?”
女医生:“我给你看一下,尽量给你减一些。”
夏芒:“多少钱啊?”
女医生:“扣掉医保是五百多块钱。”
夏芒松了一口气:“这个钱我有的。”
打印好检查单,签名,递给他,医生说:“我下午还在医院,不过不在这儿坐诊了,我去住院部了。加个微信吧,到时候你拿到报告以后联系我,过来找我。”
夏芒说:“我没有手机可以加微信,你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吗?”
前阵子卫峻风是说要给他买个手机,以避免上次游泳比赛联系不上的事情再次发生,但他觉得智能机太贵了,他觉得非要买的话弄个老人机就好了。卫峻风不肯,说买都买了,一定要给他买个最好的,夏芒又不愿意,于是僵持住。
卫峻风说:“市区那么大,你要是又走丢了怎么办?”
“我16岁了。”夏芒说,“而且,我会紧紧跟着你的,我不会走丢的。”
卫峻风被夏芒用像奶狗一样的清澈依恋的眼神望着,慢腾腾地红了脸,他觉得等夏芒快回去之前再买也不迟,再多被夏芒黏几天挺好的。
所以,夏芒至今还是没有手机。
医生便把手机号告诉了他,让他也留个手机号。
夏芒记好放进口袋里,最后一次道谢:“谢谢医生。”
除了感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临走前,夏芒小心翼翼地跟医生说:“我十六岁了,可以自己承担责任了。要是我朋友问起来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他,就说我没事就好了。”
夏芒进门的时候卫峻风差点跟了进来,女医生没记住脸,但依稀记得是一个男生,说:“呃,等下你找心理医生的时候还可以跟他谈一下性/取向问题,他会帮你解答疑惑的……不用这么脸红啊,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应该做的。性/生活你以后肯定要面对的,对每个人都很重要的。夏芒,在没有家长引导的情况下,你敢自己做主来看医生寻求帮助已经很厉害了,现在正是你生长发育的转折关键时期,我希望你身心都发育得健康,不要留下毛病。”
终于检查完了。
夏芒一打开门,卫峻风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门口,焦虑得不成,没等他开口就先发问起来:“怎么样了?小芒?医生怎么说?……呀,你眼睛红了,你在里面哭了吗?怎么了?哪里疼吗?”
夏芒本人反而比他要冷静,把他拉到边上,说:“哥,我们到边上说话,你挡着人家的路了,别人还要看医生的。”
“哦,哦。”卫峻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听话地马上往边上跨了一步,立正稍息,正又要发问,夏芒再次岔开了话题,说医生给他开了一个检查,先做检查。卫峻风只好把自己的心里话再次憋了回去,做检查重要,等做完以后再说吧。
捉急。
夏芒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唉,不敢问。
该不会不光是男性乳/房发育症,还有别的毛病吧?很严重吗?
又想到小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夏芒一身的病说不定活不到长大,他好担心啊,但这几年看夏芒健健康康的,他还以为已经没事了。
卫峻风好想为夏芒做点什么?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冒出了好多医疗剧的狗血片段,就去做检查的那么一小段路,他已经想了很多。
跟夏芒一起等检查的时候,卫峻风憋不住了,他像一只淋了雨的狗狗,眼巴巴地盯着夏芒:“小芒,医生到底怎么说啊?你还生别的病了吗?医生说要怎么治疗,你实话跟我说就好了。要是需要捐赠器官的话,我觉得我正好可以捐给你吧,我长得壮,我的内脏什么也都比普通人要大一些吧,割一些给你,我还有的剩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芒感动是感动,也觉得他说的荒唐,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有点想哭,说:“没有,没有,不需要捐赠器官,再说了,有些器官也不能随便捐吧,捐给我了你就没有了,不是你身材长得大的问题。”
卫峻风傻乎乎地问:“还是医生说治得了吗?”
夏芒:“还不清楚。”
卫峻风说:“我之前不还去国外训练吗?我有认识外国的教练,他老婆得了癌症都治好了,要是国内的医生治不好,那我就、就带你去国外找医生。”
夏芒又有点想哭了,他忍了忍,说:“去国外多贵啊,去不起的。”
卫峻风说:“没关系,小芒,我爸爸说了等我和我妹成年以后要给我们各人一套房子一部车的,我可以选择不要,换成钱,先拿去给你看病。省城的房子很值钱的,肯定够你看病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要是还不够的话,那我就努力训练,去比赛赚钱。”
夏芒忍不住了,还是哭了,他弯下腰去,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蹲在地上,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里哭。
卫峻风跟着蹲下来,手足无措,也觉得鼻子酸:“小芒,小芒,你怎么哭得更厉害了,不要哭啊,你再哭我也想哭了,你到底是生什么病了啊,严不严重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愧疚和感动几乎要夏芒完全给淹没了。
哪怕卫峻风有一点坏,又或是更有边界感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是把一颗真心剖出来献到他的面前供他观看每一个细节。也许他就不至于这样有负罪感了。
可偏偏他遇见的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卫峻风。
太傻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夏芒呜咽地说:“你傻不傻啊?要是你给我捐了器官,你的身体肯定也不行了,你哪还能去比赛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