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
夏芒尽量让自己搓洗的声音轻一些, 再轻一些。
他在洗他的裹胸。
他一共就三条裹胸,从药店买的,洗干净以后换着穿, 在乡下的话, 偷偷放在屋子里晾晒并不会被发现, 但是到了城里以后怎么洗就成了个问题。
卫峻风的妈妈让他把洗澡以后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脏衣篓里,让保洁阿姨统一拿去洗衣机洗, 他们家的洗衣机是洗烘一体机, 但要是有太阳的话,还是洗完了拿去太阳下面晾晒, 遇上阴雨天了才会用烘干功能。
夏芒这几天都把自己的裹胸单独放起来, 不得不洗了再洗。
他思来想去,决定半夜起床偷偷洗,洗干净以后尽量拧干,再回房间里用电吹风吹干,关上门,应该不会被发现, 除了费时一些也没有别的问题。
前两次洗都没有被发现, 所以今天晚上他也如法炮制。
太晚了,很困,夏芒有些走神。
他低头看着指尖的香皂泡沫, 迅速地出现, 又迅速地破灭,正如他的心情。
这样虚假的美好日子能持续多久呢?从一开始他就是个骗子, 他隐瞒了自己身上最深也最可怕的秘密, 来得到这一时半刻的宠爱。即使他知道这份宠爱一定会在他是个畸形人的时候消失,但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 想着,说不定呢,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好,上天啊,请让他再多感受更多一分一寸的爱吧。
一开始,他只想待几天,卫家人全家一起劝他去过暑假,他推脱不开,便想着去几天以后就找个借口离开。
这次过来跟以前只是来吃顿饭不一样,是真的住进了卫家。
卫家的所有人都跟卫峻风一样是好人。
卫母每天给他做各种好吃的,他从没有吃得这么好过,每天都能吃饱吃好,送他衣服,为他买了一套新的被褥,他还有一套跟卫家兄妹俩同款的牙刷牙杯,好像他真的成了这一家的孩子一样;
卫父带他去逛科技馆、海洋馆,还带他去省城的几所大学参观,告诉他大学都有什么学科,现在的就业形势如何,每个专业的利弊如何,让他可以开始考虑报考哪所大学的哪个专业,想好了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敏敏也很好,发现他有什么电器不会用,都会耐心地教他,找他一起打游戏,前天他们一起去快餐店吃饭,因为他从来没有用过自动点餐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点,敏敏就在旁边手把手地教他,还送他书本和文具。
夏芒想,这辈子别说还上卫峻风的恩情了,卫家人给他的这些有形的无形的爱,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还上。
人和人的人生相差的太大了。
他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到卫峻风的起点,那么,他真的能成为一个足够有用的人来返还他得到的恩情吗?
他成了一个坏孩子。
他变得贪得无厌。
他应该觉得知足,应该及时离开,可他就是没办法停下来,被阳光照耀着的感觉太温暖太美好了,他还想要再多感受一会儿,就一会儿,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多天过去了。
这样偷偷摸摸地洗裹胸也不是一回事啊。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隐瞒住的,谎言就是谎言,总有一天会被拆穿,到那时,卫家人对他会是什么态度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光是想想就有点想哭。
夏芒想,明天吧,明天他就说要回乡下了。
只保持夏日限定的竹马关系,说不定他还能跟卫峻风一直做朋友关系。
做朋友就够了。
夏芒抹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哭了。
夏芒把裹胸洗干净,尽量拧干,蹑手蹑脚地打算回屋子里去。
刚打开门,他就被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卫峻风给吓了一跳,差点没惊叫出声,卫峻风抓住他的手,他急得连气都没换:“小芒小芒你哭什么啊我在外面想了半天我也想不通怎么你半夜躲起来哭啊是因为今天白天杜文浪欺负你吗你觉得委屈的话那我明天就去打他给你出气吧还是因为我惹你生气了因为今天下午回去以后我没怎么和你说话,让你觉得不安了你倒是跟我说啊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啊。”
不愧是学游泳的,卫峻风相当能憋气,一口气不喘地就把一串话都给说完了。
“啪。”
湿嗒嗒的裹胸掉在地上。
卫峻风低头看了一眼这块他没见过的形状怪异的布料,心想,呀,不是内裤啊。
看材质倒像是什么医疗用品。
夏芒已经吓傻了,他迅速地弓起背,生怕被卫峻风看出胸前的微小起伏。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根本不敢去捡掉在地上的裹胸,眼睁睁看着卫峻风弯腰捡起了他的裹胸,问:“这是什么东西?”
夏芒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地回答:“裹、裹胸,我不是说我受伤了吗?用来包扎伤口的。”撒谎的时候,心脏跳得像是要炸开了,这个谎其实很拙劣,只要再多质问他一句,他就没办法编下去。
但是,卫峻风居然选择了相信,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用,紧张地问他:“啊?你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都这么久了。伤还没有好,你怎么不告诉我呢?那我得赶紧带你去医院看医生啊!”
夏芒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卫峻风:“怎么可以不用啊?”
卫峻风的声音有点响,夏芒看见卫瑜敏房间的灯开了,灯光从门缝处漏出一线,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人越多他露馅的就越快啊!
夏芒心下一慌,反抓起卫峻风的手就走,脑子一片空白地把卫峻风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卫瑜敏走出门没看见人,只看到开着门亮着灯的卫生间,她打个哈欠,挠挠肚皮,睡意朦胧地问:“哥,我听见你声音了,你大半夜不睡在干嘛呢?你是不是点外卖了啊?你不会跟夏芒在偷吃宵夜不带我吧?”
她还下楼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外卖,从冰箱里拿了一包烤肠用空气炸锅做好,吃完,美滋滋地回去睡觉了。
卫峻风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就跟夏芒一起躲进屋子里了?就算被敏敏发现也没关系啊,夏芒在紧张什么?怕敏敏看到他们俩半夜站在一块儿说话会误会他们俩?
误、误、误会什么?
卫峻风想歪了,把自己又给想脸红了,搞得他们好像是在半夜偷偷谈恋爱,不能被别人发现似的。
两个人屏息凝神,听见厨房铃叮当朗一阵响,过了得有十来分钟,卫瑜敏才回楼上,关门关灯,这时候夏芒才敢说话,他低着头,说:“哥,你把我裹胸还给我。”
这都快一个月了,伤还没好,也太不对劲了,卫峻风不还他:“不行,你要么跟我去医院,要么给我看看你到底受伤得怎么样!”
夏芒撒谎说:“已经快好了,真的没事了,你快点把我的裹胸还给我吧。”
卫峻风就不还给他:“你给我看看你的伤,你给我看看,看看你的伤。”
夏芒大概知道他应该是口误,但听见这么让人害臊的话他怎么可能不害臊:“哥,你、你别这么说。”
卫峻风是真着急了:“你害羞什么啊?小芒,我早就想问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喜欢男生啊?所以你觉得被男生看到身体也会很害羞。”
夏芒僵住。
在真的要被卫峻风看胸和承认自己喜欢男孩子这两件事上,无论承认哪一个都很糟糕,但是两相其害取其轻,他难以启齿地轻点了一下头,含糊不清地承认了:“嗯。”
卫峻风更捉急了。
他挠挠头,又挠了挠头,长长叹了口气,迟疑着,把裹胸递给了夏芒。
这样应该算是逃过一劫了吧。
夏芒刚拿过裹胸,正想赶紧放哪藏起来,然后把卫峻风赶出去,卫峻风突然又抓住他的手:“不对啊,小芒,就算你喜欢男孩子,现在生病也不是害羞的时候啊,你不要害羞了,要不耽搁了病得越来越重怎么办?这都是医学,正儿八经的医学,你还是给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吧!我们都是男孩子,我、我是个直男,我只喜欢女孩子的,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对你起什么奇怪的心思,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我就看一眼,要是真没事就算了,有事的话你一定要跟我去医院啊。”
夏芒躲无可躲,只能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说:“没事的,哥,真的不用去医院,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我。”
两个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
夏芒尝试把卫峻风推出来,但卫峻风什么体格,他什么体格,较真起来,卫峻风单手就能把他给按住。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夏芒整个人被按在门板的背面,不得不直起身子,夏天的睡衣薄,就算他穿的是长袖棉睡衣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布料,覆盖在少年的身/体上笼出若有若无的形状。
卫峻风第一眼还以为是胸前衣服的褶皱了,眼睛一眨不眨隔着布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简直无法相信,也莫名地口干舌燥起来:“小、小芒,你这胸口的是什么啊?”
夏芒哭了。
不发出声音,只掉眼泪,眼泪掉得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水做的,不然这么小小的身子里怎么能够流得出这么多的泪水呢?
尽管不是完全直接,但基本上也是直接被发现了他最羞耻的秘密。
这一刻,他恨不得死了算了。
卫峻风看他哭了,也慌了,放开手,夏芒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似的滑坐下去,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哭,不说话。
为了方便,卫峻风是跪在他面前的,手足无措地说:“对、对不起,小芒,我太着急了,我不是要欺负你,你、你、你怎么有胸啊?你是女孩子吗?你不是男孩子吗?小时候我记得我看到过啊。那你怎么会长胸呢?啊???其实你是女孩子?”
夏芒噙泪摇了摇头。
卫峻风又问:“你是男孩子吧?”
夏芒不确定,像他这样的身体也能算是男人吗?
卫峻风觉得自己脑子从没有像在这几分钟里面一样转得那么快,他突然想到了他看过的一个新闻,有个男的因为包含雌性激素的食物吃多了,导致内分泌失调,乳腺发育,长出了胸。
这叫什么来着?
他拿出手机开始飞快地查了起来,也查到了,这个病叫作:男/性/乳/房/发/育症。
前后顶多只有一分钟,卫峻风把页面展示给夏芒看,说:“小芒,你看,你是不是生这个病了?你别害怕,不哭了,我见过这种新闻的,就是生病了而已,可以治疗的。”
他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唉!我怎么早没有发现呢?我早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你这个病多久了啊?我真是太粗心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得一个人偷偷害怕了多久啊。唉,我这个猪脑子!对不起,小芒,你要是觉得委屈你就打我吧,你随便打,出出气。”
夏芒哪能真的打他呢?
但也渐渐不哭了,因为他被卫峻风提出的这个猜测给惊呆了。
卫峻风给予的这个说法就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窗。
他还是见识太少了,他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另一种病跟他的情况是一样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卫峻风看着他的眼睛里只有担心,没有恶心,没有嫌弃,更没有厌恶。
让他感觉在卫峻风看来,夏芒就是夏芒,没有变。
夏芒被安抚住了,他抽噎着,说:“我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种病。”
卫峻风看他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了,那颗像是被紧拽的心脏这才轻松了一点下来,生怕会再惹哭夏芒,小心翼翼地说:“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病,生病了的话去看医生就好了。”
夏芒又想,卫峻风是误会他得了那个男/性/乳/房/发/育/症,所以才能用这么坦然的态度面对他,假如卫峻风知道他这并不是什么病,而是生来就是这样,还会是这样的吗?不,大抵不会的,卫峻风压根就没有想到他是个双性人的可能性。
胆怯像是潮水瞬间把他那颗渺小的心被淹没殆尽,即使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会不敢承认。
他也对自己的身体感到迷茫了。
卫峻风俯身说:“地上凉,小芒,起来好不好?”
他把夏芒给扶了起来,刻意地不去触碰肌肤,至于某个地方,那是连看都不敢看的。
夏芒自己走,跟着他走到床边,两人依次坐下。
卫峻风先坐下,他的体重大,跟个炮弹扔上去似的,席梦思往下深深陷了一陷,再等夏芒坐下的时候就好像是落进了他提前挖好的坑里,安安稳稳地落定。
这事对卫峻风的冲击力太大了,他一下子也很难完全消化,心里像百爪挠心似的想要去看夏芒,但是他觉得现在看可能会有什么很不妙的事情,所以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的前方只有雪白的墙。
卫峻风问:“这情况持续多久了?小芒。”
夏芒说:“大半年了。”
卫峻风说:“这么久了,早就该去看医生了。”又道歉一遍,“那这大半年里你得多害怕啊?”
夏芒犹豫了一下,问:“哥,能不能不去看医生啊?我觉得,除了穿衣服有点不方便以外,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话没说完就被卫峻风给打断了,一脸严肃地说:“哪里是没事?怎么能不去看医生?你别小病拖成大病了,这、这玩意儿都长到这么大了,肯定会有点感觉吧,真没觉得不舒服?”
但凡不是太过剧烈的痛苦夏芒都是能忍就忍了,他觉得胸部也就有点酸胀,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难受,忍一忍就好了,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
夏芒不说话,想到要去看医生就彻底露馅了,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卫峻风真是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挠头说:“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要,到底想要怎么样呢?肯定要治病的呀。小芒。你现在不治,这个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会越长越大的。
后半句话,厚脸皮如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看着夏芒拿在手里的裹胸,还是湿的,问:“你平时就是用这玩意儿把胸遮的那么平的?”
夏芒点头,
卫峻风突然聪明了一下:“然后你晚上躲起来偷偷洗干净了再穿。”
夏芒又点头。
卫峻风:“那你下回拿给我,我帮你洗,拿去洗衣机洗,直接烘干好了拿来给你。我去洗的话不会有人怀疑的,你就不用半夜偷偷爬起来了。”
夏芒没点头,也没摇头。
卫峻风想要安抚一下夏芒,却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儿好,最后轻轻落在了夏芒的头顶,掌中所触及的发丝细软,还像个小孩子,他心软下来,说:“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看上去病蔫蔫的,村子里有些人甚至说闲话,怀疑你能不能活到成年,我却不觉得,我一看你的眼睛就莫名觉得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又觉得自己太高了,这样低着头看夏芒会不会让夏芒有压迫感,卫峻风起身,单膝半跪在夏芒的面前,这样就是跟夏芒平视了,还略低一点。
卫峻风担忧地问:“小芒,去看医生好不好?你不想被人知道的话,我偷偷陪你去,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卫峻风把姿态摆得这么卑微。
夏芒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了。
卫峻风见他还是不吭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那让我看看行不行?看看有没有严重病变?”
夏芒心下纠结,但也没有拒绝。
卫峻风深吸一口气,正气凛然地伸出手,放在夏芒的睡衣纽扣上,解开了第一颗、第二颗,夏芒任他摆弄,在刚要露出胸口的时候,夏芒抓住他的手。
夏芒的手心不知道是没擦干净的水还是汗,湿漉漉的,像是黏住了他,轻声说:“我自己脱了给你看。”
卫峻风收回手:“哦。”
喉结滚动,咽了下唾沫。
夏芒闭上眼睛,微微别过脸去,一点也不想看到自己畸形的地方,他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
卫峻风当然发现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夏芒在他眼里也是极美的,像是在向神明献祭自己的所有,他明白夏芒是对他抱着多大的信任,才能够向他坦诚秘密。
他对自己说,卫峻风,夏芒这么相信你,你一定不能辜负了夏芒对你的这份信任,你认认真真地看一眼有没有问题就完事了。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不就是一坨脂肪堆积吗?
淡定点。正经点。严肃点。
卫峻风拿出了自己这辈子能想到最庄严郑重的姿态,却突然走神了一下,他以前曾经做梦梦见过夏芒对自己脱衣服,在他梦里的夏芒展现出来的是少年纤薄的身姿。
就他拥抱夏芒的感觉来看,他一直觉得夏芒是过于瘦的,身上都没什么肉,薄如纸片人。
当他真看到剥开衣裳的夏芒以后,却发现夏芒的身子比他想象的要好看无数倍。
床头壁灯的灯光像是柔雾一样笼在夏芒的身上,昔日那个瘦骨嶙峋像大头钉的小孩已经长出了柔润丰泽的血/肉,像是春枝上盛盈朝露的早樱,像是夏日初熟的桃子,嫩生生的,有一种近乎圣洁的美丽。
明明他应该觉得奇怪才对,但是没有,他想起了希腊神话之中的双性之神赫玛弗洛狄特,赫马弗洛狄特的母亲是爱与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父亲则是财富之神赫尔墨斯,这两位男神女神都是出了名的美丽,他们结合所诞生的孩子又怎么会不美呢?
他想,要是这位至美的双性之神有个人类的模样,那么在他心中就是夏芒的模样。
太美了。
夏芒半天没有听见他发表意见,发抖了一会儿,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去看卫峻风,就看见卫峻风像被石化了一样,又像一条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狗,呆呆地看着他的身体。
视线并不让他觉得讨厌。但还是很让人害羞的。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害羞了。
夏芒:“哥,你流鼻血了。”
卫峻风:“啊?……啊。”
卫峻风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下面,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出来了,一手的血。
他太佩服自己了,平时总是掉链子的一个人,这时候居然装到底了,还能佯装镇定地说:“这很正常的,青春期就是这样的,刺激有点太大了,主要是小芒你的身体太漂亮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跟魂飘了似的。
只是把夏芒说得越来越脸红。
夏芒问:“你觉得有问题吗?”
卫峻风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我觉得……还是得去看医生的。”他说,“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还说我要帮你洗内衣,我来帮你洗吧。”说着,还把裹胸从夏芒的手里拿走了。
卫峻风老实巴交地问:“明天就要穿吗?那我现在就去洗。”
夏芒:“……”
说完,卫峻风像是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动作相当不自然地转身,离开,要不是因为脸上挂着鼻血,还同手同脚了,看他一脸正义凛然的神情,怕是都不会发现他现在心里其实慌得都宕机了。
卫峻风跟游魂似的去洗衣服,丢进去,加洗衣凝珠和顺柔剂,然后他把两只手都靠在洗衣机上,像是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洗衣机运作时的摇晃从他的手臂传到他的心里,不,说不定他的心情比洗衣机还要更动摇。
完了。
卫峻风想。
他是不是不正常啊?他做梦梦见少年夏芒,怀疑自己是个同性恋也就算了,但为什么连看到夏芒几乎是男女同体的身子他也会觉得有反应?
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甚至还觉得挺好看的。
他这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他是不是其实生来就是个大变/态呢?
只是以前没有觉醒?
完了。
幸好他们家够大,大半夜的洗衣服也不至于被发现。
卫峻风把内衣洗好了,拿在手里看了看,用了所有的克制力才不至于像个变/态凑过去闻一闻。
又想,洗过了,没有夏芒的味道了,他比较想闻夏芒刚脱下来的。
先前他在夏芒的身上闻到的淡淡香味是不是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呢?上次他都没有闻仔细,好想再闻一下啊……
没想完,卫峻风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畜/生!”
把内衣送回去的时候卫峻风都没好意思看夏芒的眼睛,用双手捧着,红着脸,比参加全国决赛还要紧张,说:“下、下次你还需要洗就找我,换下来以后就给我,我帮你洗。”
夏芒一接过去,卫峻风就跑了。
两个孩子后半晚上都没有睡着。
这哪还睡得着啊?
但八点被叫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还是都起来了。
卫峻风看了一眼夏芒的胸,又变平了。
就好像他昨晚看上那嫩生生的是他幻想出来的,但是再看夏芒瞬间连耳朵脖子都红透的样子,他猛然意识到不是假的,于是正色,哪还敢乱看?
平时吃饭的时候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卫峻风这时候像是被毒哑了,全程一声不吭,默默地给夏芒剥了一个红心流油的咸鸭蛋。
两个人吃了一半,卫瑜敏才顶着鸡窝头出现,她昨天半夜开过小灶了,现在不怎么饿,要不是被妈妈掀了被窝,她还想睡到中午,她打着哈欠问:“哥,你昨天半夜在干什么啊?”
卫峻风一口粥喷了出来。
坐在他对面的爸爸火速躲开:“恶心。”
卫峻风做贼心虚,明知道爸爸是说他吐食物恶心,但还是有种被指责是他看夏芒的身体很恶心,他赶紧拿纸巾收拾,说:“什么做什么?我们没做什么啊。你是不是弄错了?”
卫瑜敏随口说:“你昨天半夜明明起来了,但是我出去看又没有人,我还想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开小灶呢……你老是偷偷给夏芒买好吃的不带我。”
卫峻风:“你不是说你最近有点胖要减肥吗?”
卫瑜敏:“那不一样的。吃完我再减。”
夏芒的头越低越深,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
吃过早饭,卫峻风负责把碗都摆进洗碗机里,现在不洗,攒着等晚饭以后一起洗,他可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主夫。
今天全家人的气氛都有点古怪。
他那个老古板的爸爸背着手在边上徘徊了好几分钟,才走向他,说:“你妈派我和你谈谈?”
卫峻风吓傻了:“谈什么?”该不会他对夏芒的心思被发现了吧?不会吧?他觉得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啊!
爸爸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咳咳,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偷偷洗内裤了?”
卫峻风:“……”他愣了一秒,眼都不眨地承认说,“是,是我洗内裤。”
反正他一直是个甭货,他不介意背锅。
爸爸说:“倒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半夜洗吧,早上起来再洗也可以啊。你妈觉得你这也太害羞了。还有我们商量的时候想起一个事,你之前说夏芒他的家里人不怎么管他,那在生理卫生方面有没有人教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