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模原样的一句话丢回来,陆潮一下笑了,“你这记仇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惯的你。”
郁霈懒得理他,迈步往食堂去。
陆潮揉了揉右手腕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杯新鲜的薄荷气泡水里,不停地浮出泡沫,密集地堆在嗓子口。
他捻了捻指尖,有些眷恋刚刚的柔软小腹。
郁霈早餐只要了一个烧麦和一份紫薯粥,陆潮看了半天,心说喂猫呢。
“就吃这点儿?”
郁霈咬了口烧麦,抬眸瞥他一眼,“我吃得多你要管,吃得少你怎么还要管?到底我难养还是你挑刺?”
“……难养又不是养不起,需要你省这仨瓜俩枣的。”
陆潮往他碟子里放了两只虾饺,见他咬了一口就皱眉,立刻抽了张纸朝他伸手,“坏了?赶紧吐了。”
郁霈做不出吐在他手上的事,艰难地咽下去才轻蹙眉:“有胡椒,还有笋。”
“你还能再挑食一点儿么?西蓝花不吃胡椒不吃连笋你也不吃,还怨我说你难养?”
陆潮夹回那一只半虾饺三两口送下肚,实在是没尝出多少胡椒味。
郁霈一门心思喝粥,陆潮在心里想了想,就算难养也养得起,什么山珍海味找不着,鱼子酱都能给他一天三顿拌饭。
吃完饭,陆潮随口问:“一会干嘛去?”
“练功。”
陆潮看他一天到晚都跟长在练功房了似的,又想起那个形影不离的陈津,顿时有些冒酸气。
“一会要我给你压腿么?这次出场费给你算便宜点儿。”
郁霈:“你自己主动提的,没有谢礼。”
“你是算盘珠子成的精?”陆潮上下瞥他一眼,一抬手拔簪子拔了。
他喜欢看郁霈把头发散下来的样子,温柔又乖巧,和簪着头发时的清冷禁欲不同,散发时总有几分软热的欲感,让人很想搂着腰亲一口。
“你怎么又拔我簪子。”郁霈伸手去拿,被他一抬手避过。
陆潮垂眸看着他,脑海里冒出一个画面来,于是把簪子贴在他唇上,“咬着。”
郁霈一抬手抽走簪子。
“瞧不起我?上次谁求着我帮他弄头发的?过了河就拆桥,谁教你的?”
郁霈三两下将头发拢好,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他的嫌弃。
“……”
郁霈之前拍的那个视频一夜涨粉三百多万,顺便还拿了个话题挑战的第一名,小玉佩三个字上了平台热搜,评论区里全是催更。
合同规定他个人名下的所有账号合约期内归属公司所有,但可以让他自己运营,郁霈也打算再发一条。
“陆潮,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怎么?要唱给我听?”
陆潮想到昨晚那个属于他一个人的糖,心说他要给谢礼还这么拐弯抹角的,忍着笑在心里仔仔细细筛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你喜欢什么就唱什么。”
郁霈沉吟片刻,“游园惊梦好不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正好到窗口,风将他一束头发扬起来落在陆潮手腕上,微凉柔软的发丝让他一下子想到那晚灯下的水袖。
陆潮:“嗯。”
“那一会麻烦你帮我录一下视频。”
?
陆潮脚步一顿,眼角笑意寸寸崩碎,合着这又是批发的?
郁霈见他不走了,回过头来看他:“不方便吗?”
陆潮:“方便,当然方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我还能要求你唱给我一个人听?”
陈主任打算找郁霈说点事,还没出门手机就响了。
他看着来电就心悸,赶忙接起来:“是不是医院那边出什么事了?”
颂锦没打算和他客套,开门见山道:“你安排一下,我要给郁霈转专业。”
陈主任松了口气,“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不光是我,哪怕是校长也不能擅自决定一个学生的去留,我想你还是跟郁霈商量过了再做决定。”
陈主任说完,见颂锦没有接话,又道:“他最近很刻苦,几乎每天都在练功房,课也是一节不落。他之所以这么认真我想也一定是因为知错了,又是真喜欢这一行,你何不尊重他的意思?”
颂锦当场冷笑:“尊重?你跟我谈尊重,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尊重就应该让他转专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主任:“我能想什么,我只是尽我一个老师的本分。”
“本分?你知道什么叫本分吗?”颂锦语气尖冷,毫不留情朝他的痛处戳了一刀,“你无非就是因为大学倒嗓没上过台,把你们的遗憾寄托在他身上罢了。”
这辈子没上过台是他的遗憾也是伤口,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不会难受,没想到还是有点酸涩。
“行,你既然提到你们,那你应该也知道颂老有多爱这一行。”
“他也有多恨这一行!”颂锦打断他,语气隔着听筒都能听出高高在上:“他们什么下场你一清二楚,难道你希望郁霈将来也重走他们的老路?”
陈主任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颂老那件事和京剧本身没有关系,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颂锦直接将电话挂了。
陈主任让她噎得不轻,心肺郁结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合照。
上面有十一岁的他还有七岁的颂锦,以及意气风发的颂因程和温柔儒雅的林让君。
那时候他刚刚拜进颂因程门下和他学老生,算是他半个养子,颂锦对这一行没有兴趣,经常笑他们三个戏痴。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更想不到和颂锦之间的关系会这么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