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负楼去世了,这个消息在小区里如同一场狂暴飓风,迅速传开,又让每个人的心头蒙上寒霜。
那些时常在秦负楼的带领下练习太极的老头们,看着那张往日熟悉的脸如今却成了一张黑白照片,就那么摆在了灵堂之上。
所有人的始料不及,明明一个身子骨硬朗的就像小伙子一样的秦负楼,竟然突然去世了。而就在前一晚,他还在广场上和大家一起。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秦负楼突然将会长之位转让给老二李仙阳,因为他口中的身子骨不如从前并不是假话,而是他真的大限已至。
小区里那些与秦负楼熟识的老人们,无论男女,都聚在了一起。
秦负楼的葬礼不知道为什么,办的很仓促,很简单,若不是有人看见秦忠国在晚上背着已经僵硬的秦负楼,这个消息或许还不会被大家知道。
送别了老友,老人们眼眶湿润,无一例外。其中有些人,比如李星翰,比如李仙阳,比如以剽悍著称的四奶奶,他们都是在秦负楼刚来这里时就相识了的。但大部分人,却是后来搬到这里才结识了秦负楼的,却也有了多年的交情,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一身黑色衣服,神情肃穆地白鸿白九赫然也在人群之中,白鸿罕见的将长发梳的干净整齐,用绳子扎起。
这两位白家这代的天骄人物,有望远赴东洋取回那两个东西的两个剑道天才,皆持以白家持剑礼中最高一级的丧拜礼,古往今来,只有白家人认定的外姓人辞世才能得此礼。
然而在那简简单单的葬礼中,有位老人远远而望,始终不敢上前。
……
这一天风寒大雪,满地霜银。
在这座锦西的小县城里,居住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那些前尘旧事皆随着老一辈的故去存封于泥土里,湮灭在坟墓中。
而秦负楼的葬礼是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进行的,他的一切,便如同逝于秋风肃杀中的落花,复又埋藏于雪下。
城南的公墓之中,于这天多了一座新坟,立了一座新碑。
石碑上没有黑白色的照片,没有家属留名。有的,只是那五个字在表示着墓主人是谁——秦负楼之墓。
几朵菊花,黄的白的;几碟干果,酸的甜的。
然而在人们散去之后,这些都被雪覆盖。
只有两个人知道这墓里,其实什么也没有。
秦忠国再度登上那座山,身旁同样有一个老人,只是不是曾经的那个了。
他怀中抱着一个罐子,另一只手拎着一坛酒,就那么站在山之最高。
他将酒放在积雪中,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罐子,用手将罐子的盖子拿开,两手捧着罐子伸出去,缓缓倾斜。
罐子里的东西在离开罐口的一刹那就随风而去,伴雪纷飞。
等到罐子里空荡荡的时候,秦忠国愣了愣,又将罐子放下拿起了酒坛。
山上的风呼啸依旧,酒也随风而去。
那个老人就站在秦忠国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做完这一切。
等到秦忠国站在那里开始远眺时,他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不通知秦俭?”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现在我懂了。”秦忠国一动不动,没有转身,却听到他的声音已经传进老人的耳朵之中。
“我儿子既然遇见了你,又不自主的接近了那个世界,那就不能让他像我一样,像我爸一样。”
“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他。”老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再没了嬉皮笑脸的兴致。
“你可不许欺负他,别看他都二十六岁才开始习武的,但是你信不信过不了几年他就能打的你哭?”
老人听了之后一阵恍惚,这口气,像是秦家人。
“秦俭今年二十四了吧?”老人疑惑问道。
“……”秦忠国哑然,虽然老人看不见他背过去的表情,但通过他忽然僵硬了一下的身体可以想象,他此时那尴尬神色。
老人忽然苦涩一笑,说道:“或许,都不用他打我,这世上就没有我张武林了。”
秦忠国回过头,眉头紧锁又舒展开来,无奈的说:“我们都是何苦。”
“你之后要去哪?”张武林问。
“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她,我就去哪里。”
雪越下越厚,秦忠国不过是个普通人,山路难行,他也不再滞留,和张武林一同下山。
又走了几里路,秦忠国拦下一辆车,他打开车门,看着张武林问道:“一起?”
“不了。”张武林摇头。
“那秦俭就拜托你照顾了,张叔。”
“你这一声张叔叫的我好不习惯……”张武林笑了笑。
“嘿嘿,后会有期!”秦忠国学着旧时的江湖人,抱拳告别。
反倒是经历过那个江湖的老人淡淡挥手,说了声:“再见!大侄砸!”最后,他还学了声东北的口音。
“哈哈哈!”秦忠国又回了句再见,钻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老弟,去哪?”司机是个同是个中年男人,但已经两鬓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