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这一日如来大开盂兰盆会,召众弟子、佛徒、金刚、罗汉、菩萨等前来听讲沙门大道。众神佛都遵命前来,真个是处处佛光,遍地梵唱,整个西牛贺洲都被佛音笼罩。
众仙佛菩萨,甚至那有心向善的妖物,也都身披佛衣,前来听讲。我佛如来端坐九品莲台,左右坐过去佛燃灯古佛和未来佛东来佛祖。再左右,便是众菩萨、罗汉,手持净瓶、璎珞、宝幡,侍立两侧。毕竟佛门广大,有三千法门,直说得天花乱坠,七彩纷腾,众神佛无不喜悦。
忽一日,讲经完毕,如来高座莲台,叹了口气,有文殊、观世音等菩萨便询问道:“我佛有何烦恼,弟子们愿意效劳。”佛祖道:“也无他,只因那娑婆世界东胜神洲之人,不行善事,多种恶果,那诽谤的、淫邪的、暴虐的,都乃有罪,我想三界之中以人教为尊,但人教不得清净,多行不义,因果纠缠之下,早晚必会酿成大劫,那时你我虽身在佛门,恐也不能幸免。因此我曾发一愿望,要将那大乘佛法三藏真经,共计三十五部,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寻一个有道的君王,使他入我门来,以此传我真经,弘扬佛法。”
那座下的文殊菩萨便道:“佛祖在上,弟子不才,就让弟子去吧。”
佛祖一看,见是五台山清凉洞文殊菩萨,知道他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为众菩萨之首,便道:“善哉,正要你来,若是别个去,恐也完不成此事。”
众门徒俱都称赞文殊,如来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玉圭来,说道:“此圭名为奈何圭,经我以佛法宏愿加持,以此圭击人,可消除业力,使其不入轮回。你拿去,遇到与我有缘的,便渡他入我门来,不可懈怠。”
文殊上前接过了,答道:“领佛祖法旨,不敢懈怠。”便出了雷音,带金吒驾云一路返回五台山不提。
魏国都城平城,金銮殿内,皇帝拓跋珪近来心情阴郁,闷闷不乐,一则是他身体每况愈下,二则是西土凉州,似乎已不在他掌控之中,更有佛教妖人作乱,坏他大臣性命。他既不信佛,也不信道,若强要言之,倒觉得道门清净无为,是个真正的出家人,反而是那佛门妖教,最善蛊惑人心,虚伪至极。因此,他朝中也封了一位太一真人做国师,然而这国师却是个银枪蜡样头,听到要他去西凉收服妖僧,便吓得面如土色,谎称修行,闭关去了。
他心中烦恼,便常常斥责下人,左右宦官近无不遭其唾骂毒打,肚里都颇有怨言。
这一天是六月十四,天气已然炎热,皇帝坐定了偏殿纳凉,虽有十几个小宦官在外轮流摇动机关扇风,仍旧心中焦躁,好似有一把火在那里点着,只等一有缝隙就窜出来燎人。恰巧此时有两个宦官抬上来一方冰鉴,冰鉴里是冰镇了的西瓜,那皇帝原本是躺在躺椅上,看见冰鉴抬了过来,不由得心中欢喜,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冰鉴是由青铜打造,沉重无比,两个小宦官正抬的吃力,看到皇帝一脸急切道:“麻利点。”便十分卖力地加快了脚步,没曾想走到皇帝面前时,还是出了岔子,俩人没注意,在放下冰鉴时竟不小心压住了皇帝的脚。
那冰鉴异常沉重,只把皇帝疼得额头冒汗,一股无名业火腾腾腾地冲上了头顶,大叫道:“混账,狗奴才,怎么伺候的!来人,拉出去乱棍打死!”
他哪里知道,外面轮番守候的侍卫,一个睡着了,一个去了茅房,一时竟无人应答。皇帝大怒,喊道:“来人,快来人,都干什么吃的!再不来人,朕要把你们都杀掉!”
那两个小宦官,都是孤儿,一起阉割进的宫,一起服侍皇帝,平日里关系极好,无话不谈,好像亲兄弟一般。他二人此刻见了这种情形,只等外头的御前侍卫一到,他们便人头落地。那皇帝平素待他极酷,非打即骂,早有怨言只是不敢吐露,此时歹心陡起,将牙根一咬,左右是个死,不如趁侍卫不在将他杀了,也好过窝窝囊囊地被人乱棍打死。
这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眼看皇帝就要将那冰鉴挪开,只等那只脚脱身,就能去殿外叫侍卫进来。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同时起身猛地扑到了皇帝身上,一个掐住脖子,一个捂住口鼻,不让他喊叫。
拓跋珪已经五十多岁快六十了,如何能跟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相比,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把那脚乱踢,把那手乱抓,只过了片刻,就没了力气,瘫在地上不动了。
两个小宦官见果真闷死了皇帝,都吓得堆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其中一个王城,只是喃喃自语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另外一个稍微冷静的叫王镇,他拉住这王城道:“别慌,别慌,现在还有个法子,能救咱俩的性命。”宦官都是怕死的,王城听了这话精神一振,道:“什么法子,你快说。”王镇道:“你在这里守着,就说陛下在午睡,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却拿着陛下的金牌,出宫去找太子,只要太子殿下一到,就没咱们什么事了,你说呢?”
原来,这拓跋珪立有一个太子,叫做拓跋嗣,今年三十多岁,却已经做了快二十年的太子,他性情残暴急躁,心狠手辣,却又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在自己的父皇和大臣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了解他性格的人,早都死了。拓跋嗣眼看着父皇一天天地衰老下去,但他早就等不及了,他急着坐上皇帝的龙椅,急着高高在上接受群臣的朝拜。因此,他没少在暗地里进行一些小动作,如收买皇帝周围的近侍,如收买大臣,收买守城将佐,而王镇二人恰好就在此列。
太子府邸,太子拓跋嗣正在看皇太孙拓跋焘写的大字,拓跋焘已经十七岁了,身长九尺,英气逼人。拓跋嗣正在给儿子讲解字体如何运笔如何架构,就听见外头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拓跋嗣急忙起身,看到王镇进来,仍然端坐着,不动声色道:“哦?是王公公,什么事啊?”
王镇将那皇帝腰牌拿出来,举到头顶,高声道:“传陛下口谕:叫太子即刻进宫,朕有话要和他讲。”
拓跋嗣忙下跪磕头,说道:“儿臣遵旨。”
就要起身时,王镇一把将他抓住,用急切又颤抖的声音对他说道:“陛下……还有话呢,请太子殿下屏退左右。”拓跋嗣一愣,心知有情况,便叫左右的侍女和儿子都退下,都退下了,才问:“什么话。”
王镇小声地说道:“陛下,驾崩了。”
“什么!此话当真?”拓跋嗣闻听此言,心中如同翻起了滔天巨浪,只有一个念头:父皇他终于死了,终于死了。但他忽又想起两日前在京城街道上遇到两个疯和尚,一老一少,老的六七十岁,破破烂烂,手中拿一块脏兮兮的白玉板,在身上捅来捅去,见人就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泰山就要崩塌,天下就要大变啦。”一旁的小和尚就拉他劝道:“师父,咱们回去吧。”原来那和尚说的,竟然是真的?泰山崩塌,不正是意味着皇帝驾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