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恽只是看了郑泰一眼,没有打住,而是指着满朝大臣,缓缓的继续道:
“尔等满朝大臣,哪个敢说一心为了这个国家,哪个不是家有良田千顷、万顷,甚至超十万顷的都不在少数。又有那个敢说是一心为了百姓,你们那个不私蓄家奴,几百?几千?还是几万?你们敢说吗?你们又有那个没有几个门生故吏?那个没有欺上瞒下?
先帝在时,你们都是以种种借口请求陛下赈灾、免税,为什么税免了,灾赈了还是有那么多的百姓因没有活路而加入黄巾造反?先帝建个鸿都门学,面对的是尔等的重重阻挠;后宫用度不足,尔等可曾关心;尔等都说先帝昏庸,我等该死,让陛下卖官鬻爵,你们当中有多少人都是拿钱买来的官职、买来的升迁?你们以为这些年天灾不断、反贼四起、外族扣边……这些地方用的钱都是哪来的?
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尔等至少也应该先为国,再为家吧!可是你们只为家,管他天下大乱,祸患滔天,不就是因为国是陛下的,家才是自己的吗?
我等自从净身入宫的那天起,就是皇家家奴,我等至少还会把皇家的事放在首位,因为皇家没了,我们也就没了。而你们会这么想吗?尔等言我等皆浊,然清者为谁?”
说完回过身跪拜刘辩,猛然发力,一头撞死在祭台台阶之上。
刘辩一惊,见夏恽已然头破血流,忍住了就要上前的冲动,默默的放下了刚才想阻止夏恽的右手,闭上了眼睛。
段珪一声叹息,走出来对着所有的王公大臣道:
“先帝继位当年,就设计除权臣,外戚,慢慢的收回权利,不是无能之辈,那时先帝一心想要中兴大汉,然而面对满朝大臣,竟然无人可用,你们欺上瞒下,举荐亲朋,使得贤才遗于山野,庸人充斥朝堂,瞒忧报喜,致使先帝连大汉即将大乱,都毫不知情。先帝无奈,才重用我等。先帝当时气愤,曾说过:苟群臣若殚心竭虑,一心为国,朕何事以用内臣?尔等扪心自问,可曾一心为国?”
说完回身跪拜刘辩,说了一句:
“陛下保重,老奴去陪先帝了。”
又拜,抬头深深的注视着刘辩,然后,闭眼向台阶撞去。
郭胜是最不想死的人,此时此刻,看到段珪、夏恽皆慷慨赴死,深感悲哀,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恐惧,走出来跪拜刘辩,又起身回头,充满不屑的看了大臣们一眼。没有说一句话,向台阶撞去。
张让走出来,悲痛的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面对群臣,哈哈笑道:
“……诸位,可记得曾经在我张让门口,排队送钱场景,上千人,皆是我大汉官员啊!排队月余,而入不得我张让家门者,不知道其中又有几人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张让不枉此生……不枉此生了。尔等肯定以为我等的钱财无数吧?告诉你们吧!如今我张让除了两处宅院,数十家仆,钱不过一万余,地不过数百亩。我张让所得之钱,都先后献于先帝,或赈灾、或诛贼、或驱胡……尔等都以为先帝卖官鬻爵的钱财都用来建造西园,尔等可知这些年陛下得钱财多少?数百亿钱,那可是数百亿钱啊……西园……建个西园,最多十亿就足够了……哈哈哈……”
说完拜别刘辩,悍然赴死。
孙璋、栗嵩、高望、张恭、韩悝等也拜别刘辩,撞死于文陵祭台之上。
这时只剩下赵忠,赵忠年迈,见往日同僚皆慷慨赴死,心中悲哀,跪拜刘辩道:
“请陛下允许老奴安葬他们之后,再自缢以谢天下。我等灭绝,天下离大乱不远,老奴相信陛下德行兼备、天命所归,必能中兴大汉,老奴恨不能亲眼目睹此盛况,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又回头对着远处,跪在地上悲痛哭泣的几十个小宦官道:
“老奴走后,陛下就拜托诸位照顾了,务必尽心尽力,若有二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再拜刘辩,走到张让的尸首前,就这样艰难的拖着向大殿后边走去。
刘辩忍住眼中的泪水,对林德挥了挥手。正悲痛不已,泪流满面的林德明白刘辩的意思,擦了擦泪,叫上远处的几十名小太监,依次把十常侍等人的尸体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