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京到现在以来,有三个人说过傅春深像她母亲。
一个是厌她至极的罗老夫人,一个是抱有愧疚的罗大太太,再有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妇人了。
如此亲热的态度和语气,傅春深忍不住眼角一酸。
榴娘接过傅春深的手,傅春深能深刻感觉到,这一双手不像那些贵妇人那般精细,虽粗粝但温暖。
榴娘问傅春深道:“你母亲可同你说起过我?”
傅春深笑着点头,道:“母亲同我说过榴姨。”
自从罗令芙嫁去平州,之前认识的好友就渐渐没了声息,只有一位会在信笺最后画上一朵石榴花的故人,常常送来银两和关心。
跟在罗令芙身边的小女儿,哪里能不知道在京中有一位与母亲关系很好的故交呢?
而听到傅春深这么唤她,榴娘也是十分的高兴,邀着她往里面去。
豆花店一般是上午热闹一阵,人群便散了。眼下店里人也不多,不需要榴娘亲自坐阵。
采舟随在后头,榴娘带着傅春深上了二楼,也是她素日里休息时的住处。
生意人嘛,往往忙起来没个空闲的,索性在店里辟了个房间,免得累着的时候连躺的地方都没有。
楼道狭窄,傅春深抬头看着榴娘灵巧的背影,情不自禁道:“榴姨这么些年独自一人操持铺子,实在是辛苦了。”
榴娘为免傅春深不熟悉这狭窄的楼道,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都是一路牵着她上的楼。
听她言语里的关心,榴娘呵呵笑道:“我也不瞒你,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出门做生意,那确实是坎坷。但好歹都熬过来了,如今除了查账和偶尔帮忙时辛苦,其余时候都坐着收钱,银子到了手心里,什么苦都不觉得苦了。”
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
何种境况才能让榴娘称作“坎坷”呢?
傅春深不用知道全过程,只听得这二字,就知道她的不易。
凡人活着,各有各的不易,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也正如榴娘说的,好歹都熬过来了。
到了楼上,傅春深将自己骤然生出的一点愁绪按下,慢慢观察这楼上的格局。
二楼是一般人家的陈设,桌凳床台,但就是窄小了些,桌子前与床间就隔了一扇绣着多籽石榴的屏风。
傅春深看着这屏风,不免带着笑意叹道:“果然如母亲所说,榴姨爱屋及乌,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就喜欢这石榴。”
榴娘同傅春深倒了一杯茶水,叫她一起坐下:“自己的名字自己不喜欢,还盼着别人喜欢吗?而且这石榴确实招人喜欢,花红得像火一样,果子又甘甜,看着就喜庆。”
“说到这石榴,去年我酿了几坛石榴酒,尚未起封,等会儿我去取了来,你要是不嫌弃寒碜,拿回去同你夫君和祖母尝个新鲜也好。”
傅春深皱皱眉,嗔怪道:“榴姨此话就是严重了,您的一番心意,我抱着珍藏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不嫌弃的。榴姨这么说,倒真让我伤心。”
榴娘看着傅春深做怪的表情,大笑说:“你这丫头,我不过客气两句,你倒尖酸上了?我这石榴酒别人都抢着要呢,有市无价的,你等会儿叫你的丫鬟好好拿着,别走在街上被人抢了去!”
而采舟见提到了她,也小声回话道:“奴婢肯定好好护住,奶奶的酒谁也别想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