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解酒汤全数灌完,费妈妈才同罗寄岚请罪道:“情急之下,才罔顾四爷的体面,还望四爷不要怪罪。”
解酒汤哪里那么快发挥作用,罗寄岚还晕乎着,哪里还会计较费妈妈的举动。
待到药效起用,罗寄岚从酒劲中醒来,才晓得自己刚才有多么离谱多么丢脸。
他看着傅春深,看着昏黄灯烛下的一众人,根本无颜继续待在房里,只同蒲语说:“我要沐浴,去抬水来。”
说罢,他就往水房里钻了。
那么故意躲人的动作,真是惹得人频频发笑。
忙活了那么一阵儿,眼看着就要到二更了。
傅春深回了卧房,在人伺候下换了衣,其他人也去收拾正厅里的狼藉,而费妈妈跟着到了卧房。
水房和卧房是连通的,隔了道窄门。
罗寄岚洗浴的哗哗声,傅春深坐在凳子上也听得见。
费妈妈对傅春深说:“奶奶和四爷安歇,本不该打扰,只是有两句话想告知奶奶一二,不知当不当说?”
这是费妈妈今日的第二回当不当说。傅春深剪断了灯芯,回头应道:“有何不可说的?妈妈刚才见采舟采枝就知道了,我并不是一个万分讲究规矩的人,妈妈有话直言便是。”
费妈妈知晓自己的谦词惹了傅春深的恼,可能也是刚刚罗寄岚这般样子,让傅春深积了气,这才被牵连。
但费妈妈先八风不定地稳妥道:“容奴逾越一句,我刚才观奶奶与四爷的相处模式,实在不像寻常夫妻该有的样子。敢问奶奶,你为何要怕四爷呢?”
傅春深被问得一惊:“妈妈说笑了,我何来害怕四爷?”
费妈妈抬头看着傅春深,眼里温和的耐心:“刚才四爷如此不雅,我见奶奶实则想训斥一番,但又久不开口,可不就是害怕四爷吗?”
傅春深道:“我是见爷酒醉,怕他听不进话,这才没有开口。”
费妈妈也不是想和傅春深争辩她是否害怕罗寄岚,她讲这个的目的其实是:“奶奶,凡是夫妻相处,总得你来我往的,您为了迁就四爷,收敛您的脾气,只会让四爷更加压着您,对您实在无甚益处。”
这样的道理,傅春深如何不懂呢?
刚嫁进来的一开始,傅春深不就是想着你推我拉的,还觉得自个儿做得很好。
可是只要罗寄岚动了气,傅春深永远会先低头,因为她知道,罗寄岚手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
她没有娘家势力,一个人全都挂靠在罗寄岚身上。
故而罗寄岚动了气,傅春深也去端着甜汤哄人。
她想要罗寄岚成为她想要的夫君,却不能将他逼紧后让他恼了自己。
所以才会有些拧巴的时刻,才会让他们更像是不太熟的亲戚。
费妈妈看出傅春深不是不懂道理,而是因为什么东西绊住了她,犹豫不决。
费妈妈便好心告知傅春深道:“二太太将我送到西院来,是想要我当奶奶的左膀右臂,同时还嘱咐了我一句话,奶奶可否一听?”
傅春深点了点头。
于是费妈妈学着罗二太太口吻,转述道:
“我家这媳妇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人与人之间,面对着面,偶尔生出些疲倦厌烦,那都是常事,并不是说如何因为那点疲倦,就讨厌起了对方。”
“每个人都做不到每时每刻都能让对方喜欢,也不必总为着让所有人满意而烦恼,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做好自个儿的本分便是。反正岚哥儿求得了这样的媳妇,我也觉得是二房烧了高香,若岚哥儿日后对她有什么不好,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费妈妈转述的这番话,分明就是在给傅春深底气。
傅春深从不知道,她以为将人哄得很好的老太太,将她早已看透个底朝天。
傅春深还欲说些什么,费妈妈却退下了。
等到罗寄岚洗漱好出来,傅春深还怔愣着。
罗寄岚自知刚才丢了大脸,不愿多说一句。但他往床上一躺,觉得头上十分不一样。
翻过身,罗寄岚疑惑地将枕头下的东西抽出来,问傅春深道:“深姐姐,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