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深回来时,罗寄岚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圈椅上转着生核桃,翘着二郎腿,听着旁边的小厮拿着话本传奇给他念故事。
这小厮傅春深没有见过。
他虽相貌平凡,但声音十分悦耳,傅春深远远听着,仿佛听到了雪水淙淙似的。
罗寄岚低着头,先是看到了一双桔黄色织金云纹的翘头履踏进门槛,他立即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核桃,忙问傅春深结果如何。
傅春深先在圈椅上坐下,然后再将事情的经过同罗寄岚说了一下,让他感到十分的惊异。
他打量着傅春深高高兴兴的笑脸,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还是大太太亲自出门说不许再提。
但他也忍不住叹服傅春深的厉害,她居然能够让大太太出面。
罗寄岚好奇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府中姊妹们的脂粉钱不一样的呢?”
从早上忙到现在,傅春深终于能喘口气。
喝上金贵的兰雪茶,她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见罗寄岚面上的渴望,便故意勾着他的那份渴望,搪塞他:“世家大族的府里不得有几分阴私?下人爱拿回扣,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下人拿回扣不是新鲜事,新鲜的是傅春深如何知道他们是在脂粉钱里拿的回扣呢?
罗寄岚是个有了疑惑就要刨根问底的主儿,他见傅春深拿乔,心火一上去,正准备发作。
可下一刻傅春深低头红唇含着茶杯,罗寄岚能清楚地见到,那茶杯杯沿上正印上傅春深的口脂。
傅春深的口脂脱了色,罗寄岚却嗫喏起来。
他干咳两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对着傅春深软绵绵道:“深姐姐,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我太想知道了!”
这是罗寄岚第二回与她撒娇了。
傅春深颇为受用,她看见罗寄岚藏了几分痴迷的眼神,娓娓道来:“我也是到了侯府,才知道府里的姑娘们除了月例银子,还有一份脂粉钱……”
一般人家的姑娘,要买脂粉都是拿着自己的月例银子去买,可不会多有“脂粉钱”的款项。
侯府底蕴丰厚,又疼爱姑娘,从老侯爷那代开始,府里就有了单独的“脂粉钱”。
“月例银子是定时定量的,姑娘们心里都有数,当然是错不了。但府里的脂粉钱的发放,是根据每月侯府的进账来算的,经常在变,姑娘们又不能时时关注着这脂粉钱的份例,当然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了空子捞钱,侯府的下人又没那么老实,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我还曾见过几位丫鬟互相攀比着头上戴着的绢花,那神气的样子,与一些小姐夫人的做派没什么两样了。下人们的骄奢之气,足见府中的教养不严,若是没有人敢从脂粉钱获利,那倒不符合常理了。”
盛满则亏易为灾,侯府底蕴深厚,下人们待遇也好,而有些人就是贱骨头,对他太好,反而生出歹心来。
罗寄岚不知府里琐碎的家事,这里头原有那么些弯弯绕绕。
他见傅春深观察之细微,心思之灵巧,不由得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