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作战路线,沿路埋伏,苏达和一众将士如同瓮里的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战为保主帅苏达,滕菁华带领一大队人马佯装突围,调虎离山,不幸被俘虏了。
滕菁华宁死不屈,敌军无法撬开她口里的秘密,便把她绑在城墙上威胁苏达。如若苏达不开城门,她便会死。
最终滕菁华日晒雨淋,熬了整整七天七夜,活活被折磨而死。
滕菁华殁于元宁十年金秋。
不是苏达将军忘恩负义,也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决定。
他们曾说:结为夫妻,此生无悔。若有今日之局面,当以国为重。
苏达常常因悔恨自己无法救下滕菁华而痛哭流涕。
一边是拿命来守的国土和百姓,另一边是他的枕边人,是他的另一条命。
但他最后只能舍了她的命,护了他的国。他此生对不起的唯她一人而已。
时过境迁。元宁十二年,隆冬。
苏达中计被敌军长枪伤及内脏,已经无力回天。
往日高大魁梧,英姿勃发的大将军如今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眼中含泪,颤颤巍巍地开口。
“子昱,我此生仍有两愿未了,望你能帮我实现。”
苏珩默默颔首。
“一为山河无恙,百姓安定。”
苏达猝不及防地涌出一大口鲜血:“咳———”
“爹,我听着,你慢点说,不着急。”
苏珩紧紧地握着苏达的手,眼珠子泛着红丝,似乎盛满了晶莹的泪花,挺起的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
俊美的面容浮现出浓浓的哀伤,就连声音也是虚浮飘渺。
苏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第二便是望你早日成家。”
苏达从床头枕底摸出了一纸婚书、一封信、一块金色的令牌,递到了苏珩手里。
“爹不想你步爹的后尘,这个你看了再决定……如果决定好了,拿着令牌去找当今圣上,他会信你的……至于这纸婚书,爹帮你允诺了许大哥……还望你也能像爹一样信守承诺……”
苏珩慎重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紧绷的身躯忍不住瑟瑟发抖。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这寂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可怕。
“我会替爹……守护山河,也会替爹……完成夙愿。”
苏达笑了笑,喘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此生欠的人太多了,最过意不去的就是许大哥。如若他得的是孙女,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苏珩沙哑地道。
“还有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我想她了……”
苏达殁于元宁十二年隆冬。
是日大雪纷飞,寒风肃杀,但苏珩的心却似乎比它更绝情冷漠。
娘不在了,爹也不在了。
从此以后,山高水长,他悲他喜,皆无人可诉。
太平盛世,民之所愿。握剑执笔,视死如归。他意已决。
苏达将军最终被追封为定北大将军,独子苏珩承袭爵位。
苏珩站立在窗外,望着孤悬寂寥的皓月,一个人沉浸在往日悲戚的情境中,捏着婚书的指尖微微发白。
是时候兑现承诺了。只是他这身份并不适合娶妻。既不想负“如来”也不想负卿。
权衡之下,被迫做出选择。只有自己再强大些,一切担心才会沦为浮云。
一张红木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曳,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清冽的声音适时传来。
似春日的暖阳、夏日的树荫、秋日的枫叶、冬日的红梅……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高飞,进来。”
门外站着的高大身影听到苏珩的声音,立时抬手推开门,疾步走向前拱手行礼:“侯爷。”
苏珩随即递过去了一张红色的纸张,里面写满了字:“替我去准备这些东西。”
高飞细看,觉得并不似往日苏珩的字体。
实则苏珩的字体变化多端。既能写出端庄大方,美观方正的楷书,又能写出形如高山流水,放荡不羁的行书,还能写出古朴苍劲、秀美灵动的隶书。
高飞瞧着苏珩一脸严肃的神情,认真研究了一番。
青白玉镂空螭纹杯、黄花梨雕螭龙绿石插屏、双鸾菱花铜镜、珐琅雕翠花瓶、葵瓣彩锦盒……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侯爷,你这是———又有什么秘密任务?”
“兑现昔日之诺,娶妻。”苏珩云淡风轻地道。
高飞双眼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就连声音都比往常要高亢许多:“这是在准备聘礼?”
“嗯。”
高飞从未见过苏珩有什么心仪的女子。当然,除了云雨楼的那位杜娘子。
他曾见过苏珩在她身上一掷千金,二人还春宵一刻。
这动静难不成是要娶杜娘子?侯爷还真是长情之人,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于是好奇地问:“是要娶云雨楼的杜娘子?”
苏珩剜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张敬那小子?”
高飞连忙摇头:“不是,是属下猜的。除了杜娘子,属下也未曾见过侯爷跟哪个女子有过往来。”
苏珩轻笑:“我看你最近挺闲的,还有时间关心我的情史。反正张敬挺无聊的,你要不要去陪陪他?”
高飞心里受到一万点暴击,他可是一点也不想陪张敬蹲屋顶。
“不,属下一点也不闲。属下还要去给侯爷办这事。而且保证给侯爷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人绝对挑不到错处。”
虽说嘴上应承了,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觉得肯定是杜娘子了,不然亲都还没提,去哪下聘?
苏珩抬眸望着明显呆怔了的高飞,厉声催促:“还不去?路都不会走了是吗?”
高飞侧头一笑,趁苏珩分神,立马拔腿就跑。
这杜娘子也是厉害,这么难摘的花都给她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