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把火的事儿!
穆小溪再次裹紧了麻布衫子,利落地跳着脚朝前奔,轻盈得像是一只早起的蜻蜓在荷叶上点水,俏皮而又忙乱。
她寻到了昨日早已布好的石窝子,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山风凉凉拂过,风助火威,干草枝很容易就引燃了无烟煤渣……
一刻钟后,火已成势,穆小溪站上最高的岩石,拢手成喇叭状,朝山下乌空村的方向大声呼喊:“着火了……”
不肖片刻,她就看到了山路上奔来的二十几个汉子,那是来救火的村民。
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倒是熟练且麻利,很快就将火扑灭了。
带头的是乌空村的里正大人李茂,他回过头看向穆家三房的这个丫头,犯愁地皱起眉头。
丫头手里拖着一根还在冒烟的树枝,灰布褂子被扯得散了领口,露出嶙峋的一小截锁骨。头上一个抓髻完全散开,另一个抓髻上的白布条垂在肩头摇摇荡荡,散乱的发丝被火燎得焦了一片,巴掌大的小脸被烟火熏得看不出底色,只有一双闪着水光的大眼睛还算灵动。
“丫头,吓坏了吧?没得事,这片石岗子每年都有山火,你爹从前也是年年跟着救火……”
里正突然想到不该提这个让孩子伤心的话题,便捻着花白短须抬头看天,道:“今儿倒是奇了,没听着打雷,怎的也有火?”
此刻赵氏才拉着穆桐踉跄着赶到。
“阿弥陀佛,我溪儿可好?”
里正道:“老三媳妇,丫头没事,还一起帮着救火来着,这会儿怕是吓坏了,带回去吧!”
里正说完要走,又顿住脚步回头:“老三媳妇,青林……到底还是要入穆家祖坟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穆字,待你家杨哥儿回来,好好地办一场丧事吧,这样终不妥。”
赵氏眼中还闪着惊惧的光,只慌乱的点头应是。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为夫君办一场风光的丧事呢?
穆小溪的爹爹穆青林是穆家第三子,六年前充军去了战场,月前传回了战死沙场的消息,一起捎回来的还有十两抚恤银子。
赵氏向婆母江氏讨要五两银子,要为穆青林办一场丧礼,而江氏却一毛不拔,将十两银子悉数收入自己的腰包,并放话,这是穆青林还给她的骨血钱,就该她收着。
在那个发生争吵的夜晚,穆小溪连哄带劝地逼着赵氏提出了分家另过,却正是如了婆婆江氏的意。第二日,穆家三房就被赶出了穆家大宅。
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赵氏拉着穆小溪和穆桐面向堂屋门口挂着的那个芨芨草帘子磕了三个头。穆小溪觑见了帘子后隐隐闪现的千层底布鞋。
那是阿爷——穆家家主穆老爷子。
穆小溪懒得去深究穆老爷子和江氏为何对三房如此的刻薄寡情,她宁愿相信穆青林是穆家从外面捡来的。
穆小溪还有个哥哥叫穆杨,一年前留下字条说要外出寻父,至今未归。
从军的父亲传回了死信,寻父的长子却杳无音讯。如今穆家三房好好的五口之家,只剩一个寡母带着弱女和幼子,又被婆家赶出家门。
可堪怜惜,难怪里正要为这家犯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