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从那头飞来,被路舟雪握在了手中,只是旧时去往神宫的路爬满荆棘,繁华鼎盛的朱门楼阁只余凛冽寒风下的废墟,死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无论是曾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路舟雪,还是平定三千里地山河的悲风剑,全都不似当年。
如今剑在手中,竟是不会用了,只能拙劣地如同山野村夫一般将身上的恶鬼捅了个鲜血淋漓,场面并不好看,因而路舟雪在杀死萧月珩,推开他的尸体后便趴到一边干呕起来。
他感到恶心,却是为着自己,脑子里那个恶意满满的人又开始说话了:“瞧瞧,你懦弱无能,你拿不起剑,你却能杀他,你怎么不敢看?怎么不看呢?”
“闭嘴。”路舟雪哑着嗓子吼道,眼睛红红的,并不可怖,反而可怜兮兮地。他逃避地缩成一团,他清楚杀掉的东西不是萧月珩,可是它长着那人的模样啊。
“你在逃避什么?难道不是这样么?不是么?凡人吃他的肉,你就不曾喝他的血吗?”耳畔刺耳的尖叫声越发嚣张,“你是不曾喝,踩着他的尸骨苟且偷生,又有何异?”
当年一半是自保,一半是太荒和柯秦阻拦,所以他没能救成萧月珩,是他杀了他,他和那些吃了他的卑劣者没有区别,他们都是一样的,路舟雪眼神涣散地想,胃里仿佛充满了萧月珩的血肉,他剧烈地干呕起来。
幻境已经开始崩塌,回来找路舟雪的萧风灼就那么闯了进来,他瞧见了坍塌的神宫,也瞧见了被捅得血肉模糊的恶鬼尸,但他就仿佛没有看见,半搂半抱地把蜷缩成小动物的路舟雪扶起来,轻轻柔柔地唤他:“棉棉,没事了。”
一边在路舟雪颤抖的脊背上轻轻拍打着,抹着他脸上的眼泪:“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害怕。”
路舟雪抬头眼眶通红地看着萧风灼,视线却明显地不聚焦,完全是涣散开的,此时哪怕是看着人的,也依然显得神思不属,他紧紧地抓住了萧风灼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萧风灼肉里,一个劲地自言自语。
萧风灼不在意他掐着自己造成的那点细微疼痛,只是心疼地回握住路舟雪的手,附耳去听他小声的自言自语:“好恶心……真的好恶心……”
艳鬼的幻境勾起人心中最不可面对的隐痛,路舟雪会有什么反应萧风灼都不奇怪,他甚至都不好奇,路舟雪一个新生的凤凰,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反应,这样浓烈的爱恨。
听着路舟雪的喃喃自语,萧风灼细微地皱了皱眉,又凑近了些问道:“什么恶心?”
“我。”路舟雪眼睫一低一抬,满溢的泪水就滚落下来,砸在萧风灼手上,美人垂泪,单是瞧着就叫人揪心,萧风灼不是铁石心肠,当即就屈起指节刮去路舟雪滚落的眼泪,心疼道:“你哪里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