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时留给她的话为何会在这时候想起?夏荷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
夏泠走进神殿,淡笑着对池子里的神兽说:“玄武,我来看你了。”
“谁许你直呼我名讳的!”一个少年气急败坏地从池子里跳起来,指着夏泠就是一顿没好气的说教,“本兽神降世的时候,你的魂都不知道在哪个混沌里面尚未成型。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给你点颜色就想开染坊了?哼,连本神兽的名字都敢叫。”
夏泠无奈地一摊手,说:“可是这凡间,人人都知道你是镇守北方的神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直呼你玄武。你就许他们叫你,却不许我这么叫?”
“对。就你不许。”玄武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
夏泠在心中叹息一声,把手中的杏枝抛给他。
玄武一看有东西朝他而来,不躲也不闪,一把接住。他低头一看,竟然是玥崖山的杏枝。在杏枝碰到他的一瞬间,上面的花就尽数开了。
杏花的香气极淡,常人在一片浓郁的荷花芬芳中根本不可能闻出。但是他却像是只闻到了杏花香一般,眼里只剩下它。他闭上眼凑到杏花前,认真地嗅着花的淡香。
嚣张的神兽缄默了话语,收起了自己带刺的伪装。立在清池上玄武,少见的安静了许久。
“这是师兄专门托元师弟从玥崖山上采来的。”夏泠靠在池边的红柱上悠悠地说。
“为什么要带给我这个?”玄武半睁开眼,问道。
“师兄的意思我哪清楚。不过……”夏泠望了望空荡荡的池心,似有所想地说,“约莫是给你并蒂莲的回礼吧。”
“呵。”玄武的嘴角扬起一抹蔑笑,“谁要他的回礼了?”
“你难道不喜欢?”夏泠笑着反问道。
玄武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杏枝。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夏泠的眼中,便成了他问题的答案。
夏泠笑了笑。他不是没见过玄武。百年前,在玥崖山上,他见过玄武几次。只是从未与他离得这么近。
那时候的玄武,论嚣张,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论神力,亦是不知是现在的多少倍。后来因为神力损失过多,他才变成了这幅少年模样。
“殿外的三道结界里,就有一道是他下的。他要是想谢我,不如直接来破了那道结界。何必假惺惺地送这东西来!”玄武一把折了杏枝,狠狠地扔进水里。杏枝被他的神力所缚,如沉石一般坠入水中,不见踪影。
“师兄他也是被逼无奈……”夏泠平静地说道。
“被逼无奈?哈哈哈哈哈哈,被逼无奈……”玄武的放肆地大笑起来,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被逼无奈”,仿佛认为那是天下最可笑的字眼。
“既然你们是‘被逼无奈’,那我是什么?嗯?罪有应得?”玄武从空中落下,站在池面上看着夏泠。不待他回答,玄武又继续道:“对,没错。我就是罪有应得。我不该放任他一个人,我当时就应该不顾一切地去帮他,好让你们杏雨教灰飞烟灭!”
夏泠脸上温和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荡然无存。提起那场杏雨仙门叛乱,他永远也无法忘掉心头的痛。他知道玄武说的是谁,他口中的那人便是当时的玄霄宫主。
在那场血腥打的叛乱里,玄霄宫主竟然未召任何一只神兽,他招的仅有灵兽。而教中受害的,大多是被他打开山门放入的魔所杀。
四大神兽虽知杏雨仙门出事,可玄霄宫主未召唤它们,让它们误以为此事得到解决,不需要它们出手。事实是,判乱确实被平,但玄霄宫主也被杀了。
能驭神兽者,古往今来屈指可数。神兽们早将玄霄宫主认作其主。它们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既无法相信玄霄宫主会叛变仙门,也无法理解玄霄宫主为何不肯召它们。
尤其是与玄霄宫主甚为亲近的玄武有了魔化的趋势。他闯入仙门,差点引发动乱。为了不让玄武继续魔化,杏雨教将他封在了清荷神宫,设了十九道结界。
这十九道结界皆由不同的人所下。按他真正的实力,本可硬闯这十九道结界。但是却有一道结界让他不能遂心。那是一道会反噬他能力的结界。他闯过此结界后,能力被反噬削弱,必然无法破下过一个结界。而这,正是由霄淩下的结界。
他虽然因这道结界吃了不少苦头,可就算变成了这幅少年的身子,也仍旧不想放弃出去。
玄武在夏泠面前癫狂地笑着,笑得浑身发抖。但是这笑容的背后却是怎样的一份苦楚?究竟谁才是“被逼无奈”,谁才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