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早上起来就给朱槿炖了人参鸡汤下去,细火慢炖熬了足足两时辰。阿嬷中午去掀开锅盖,登时一阵浓香四溢,舒润的汤雾拂人脸上都要滋补三分,拿筷子轻轻戳了一下,炖得绵软的鸡肉瞬间塌出一个小圆洞。鸡骨中的白髓融在汤里,面上飘着一层金黄的脂油,闪着诱人的光。
阿嬷拿掌勺搅匀了汤,小心翼翼地一勺勺舀起盛入小盅里。最后覆上盖儿,把烫手的小盅往花鸟雕纹的槐木食盒里一放,吁了口气。提起食盒给大小姐送去。
这几日大小姐精神状况差的明显,阿嬷也不敢怠慢。万一回头被老爷撞着大小姐现在的样子,肯定要责问她。
阿嬷走在路上,眉头皱得老紧。她伺候大小姐这么多年,也不见大小姐几时这么消沉憔悴过。当初连朱夫人离世的时候,大小姐都只是在一边木讷地站着。
她也晓得那时候大小姐还小,不懂人心,不怪她。现在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害得她这般憔悴。
路上撞见了从朱槿那里回来的夏云,便上去问候几声:“哎哟,云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夏云看到是阿嬷跟他搭话,停脚答应:“看朱槿今日精神不好,来看望一下。”
阿嬷凑到夏云身边,压低了声音,和他说:“云公子你也发现了?”
还不等夏云回答,阿嬷就自顾自的说下去:“这几日大小姐精神都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她脸色一日比一日差。”
夏云蹙起眉,他怎么就没注意到。是不是自己对朱槿关心的还不够,连她精神变差都没有察觉。甚至都还是江若端来提醒他,他才知道的。
阿嬷又继续说:“我给大小姐炖了些参汤,让她补补神,看吃上几日能不能吃回去。再吃不回去我就要给她炖点安神汤了。”
看到阿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分外无奈的样子。夏云答道:“近来朱槿遇见不少事,想必是累了。加上早上又送别了月小姐,定是难过不舍,阿嬷多注意些。”
阿嬷一边点头诺诺诺一边想到这个云公子不仅长的好看,心还挺善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阿嬷把汤送到朱槿房里的时候,汤不烫不凉,刚好下口。朱槿刚刚哭了一次后吃了碗汤,算是把哭掉的泪水全部补了回来。心里也好受了不少,样子精神点了。
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整天过得枯燥,现在倒是不枯燥了,遇见了那么多灵药鬼魂,还遇到不少人。只是自己的心也被牵动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朱槿乖乖吃完汤,阿嬷也就放了心,把小盅汤匙都收入槐木食盒里。提起食盒出门,心里估摸着明早再炖一份。
从房里出来,阿嬷路过朱槿房前的无名院,闻道一阵清香,转头看到墙角有一株茶花树躲在几棵扶桑木后面,正在晒着暖阳,浓绿的硬叶在阳光下一动不动,枝头开着几朵花。
分明春天才是盛花期,现在却不合时宜地开着黄蕊粉花。若不是开了花,平时绿油油地一片,都不知道是棵茶花树。
这是哪儿来的茶花树。阿嬷皱了皱眉,年老的脸上本就褶子多,一皱起眉头来更是满脸的皱纹。她在朱府这么多年,头一次见着茶花树。怎么自己一直都没发现朱府还有棵茶花树?
老了老了,眼睛不经用了。阿嬷心中嘟囔了几句,摇摇头走了。
到了晚上,连续两晚没睡的朱槿,控制不住自己的困倦,脑袋挨到枕头便昏沉熟睡。
……
安静的世界。她站在无人的胡同里。
左右四下张望,没有一个人,一根草。只有厚实冰冷的白墙与灰瓦。过分宁静的世界让她有点不安。灰阴阴的天,几乎要整个压在巷子上面。层云将天空死死遮住,不肯放过一丝光明穿过。
她沿着墙走着。胡同就只有进退两个方向,她当然是选进的。少有人会去选退的方向。她的步子落在石板路上竟然也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她恍然发现这个世界静的太过出奇。她顿住脚,转身朝着身边的墙,大力的拍打。她愣住了,她刚才的拍打没有一点声声音。她用了更大的力气在墙上拍打,还是一如既往得无声。
她张开了口,想说话。像是被空气夺走了声音,发现自己无法出声。果然,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她自己的喉咙都发不出声音!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说不出话,为什么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捂住自己的喉咙,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喉咙是否还有温度一样。她不明白喉咙为什么出不了声。不论她如何张开嘴想大声喊叫都叫不出声音。
我是不是哑了?或许不是没有声音,而是她听不到?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心在一瞬间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