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了,大小姐平日里起的很早,老爷管教严厉,几乎从不贪睡,今日怎么睡的那么晚。阿嬷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手中的脸盆,过去叫朱槿起床。
“大小姐,起床了。都快巳时了。”阿嬷摇摇被子里的朱槿。
朱槿被晃得醒来,极不情愿的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睡眼惺忪,意识模糊。昨晚她为了收拾那个小亡灵留下的烂摊子,又是把歪斜的桌子搬回原处,又是把东倒西歪的屏风一个个摆正,还要收拾一地的书跟纸笔,差不多整日没睡,接近天亮了才躺下去。
阿嬷把毛巾放进热水中浸湿,两手拧干,到朱槿跟前。
“来,大小姐,擦脸。”阿嬷说着便把毛巾在朱槿脸上擦来擦去。
朱槿愣愣地坐在床上,阿嬷擦脸也没让她清醒过来。仿佛自己的魂还躺在床上睡觉,可是身子却先被人叫醒了。脑子里空白一片,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阿嬷也不管那么多。把朱槿拉起来,给她梳妆更衣。迷迷糊糊之中,朱槿就已经被阿嬷收拾妥当了。
阿嬷取出白绢给朱槿换药。朱槿此时已经有些清醒了,主动伸出了手臂。阿嬷一圈圈取下白绢,看到朱槿的伤口,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大小姐,你昨晚是干什么了。”阿嬷问。
“怎么了,阿嬷?”朱槿有点不太懂阿嬷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她低头头看自己的伤口,居然又开始流血水了。分明之前上了仙草药之后,血水就止住了,现在怎么又开始流了。朱槿心头一紧。
“大小姐,你是不是昨晚溜出去疯了。”阿嬷很严肃的质问朱槿。像是年老的长辈在训责自己的孙女。
“我没有,我昨晚在房里待着的。”朱槿连连摇头说。
“那你手上的伤怎么又坏了,你是做了什么?”阿嬷继续问。
“我昨晚……”朱槿顿了一会,开始回想起昨晚的事情。
“弹了琴,搬桌子,摆屏风,扯帘子,修扇子,补旧书……”朱槿仔细地回忆了自己如何收拾少景留下的烂摊子的场景。还扫视了一下房间,看到一些还没收拾回去的东西,全都一一说了出来。
阿嬷听到,吃惊得嘴越长越大,最后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苹果。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朱家的大小姐居然搬桌子摆屏风,扯帘子,修扇子,补旧书?!这是打哪升起的太阳?别说朱槿从小没做过这些,就是换到别家的大小姐,也不会去做这些事情啊。那些个个娇生惯养的,哪肯做这些粗活。
阿嬷想着想着,突然开始抽泣起来,心想她真是服侍了一个好小姐。不仅心地善良,待人真诚,还懂得收拾房子,体贴她这个年老的下人。阿嬷抽出手帕狠狠抹了把泪。
看到阿嬷居然哭了,朱槿慌张的不行。心想:完了,完了,房子弄乱的事情是不是被发现了,阿嬷居然都气哭了,我该怎么办!现在赔不是应该还来得!
“阿嬷,你别哭了,是我的不对。我不该把房子弄乱的。”朱槿赶忙给阿嬷赔不是,一边说一边用袖子给她擦泪。心里慌的不行。很怕阿嬷回头告诉家父听,不然知道她房里被弄的乱七八糟,追究起来,她肯定只能说是自己弄的,然后定是要被罚的。
阿嬷哪肯听,这么好的大小姐,自己照顾了十五年,又是帮她干活又是给她擦泪的,心里既感激又自责。
“大小姐,以后莫做这些事了。”阿嬷一边哭,一边拉着大小姐的手说,“大小姐做这些,阿嬷心头难受啊。”
“嗯,我听阿嬷的。”朱槿说。心里想到,下次少景来,还是要想法子拦住他,不然下次真拆了屋顶,她可补不回来了。她以外阿嬷知道会训斥她,可没想到阿嬷居然是哭了,还哭的如此伤心。果然这事很糟糕吗。
阿嬷听到朱槿这么说,心里甚是宽慰,把湿透的手帕放在一边,继续给朱槿上药。手上的白绢熟练得穿绕过朱槿的手臂,转眼便绑好了。看到阿嬷没有苛责她的意思,朱槿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阿嬷给朱槿换好了药,准备给她收拾房间。朱槿昨晚虽然已经收拾过一遍了,但是还是很多乱七八糟的琐碎没来得及收拾。就比如那个香炉,倒在地上,盖子和炉身已经分家分得老远,香灰撒了一地,灰麻麻的一片。她又没有抹布扫帚什么的,拿一地的灰没办法,只能等阿嬷来收拾。
阿嬷另外拿了张桌布来,把桌子椅子什么的都先擦了一遍,最后才把地上的灰扫走了,担心不够干净,还拿布擦了一遍。
“阿嬷,我父亲呢?”朱槿趁着阿嬷在忙,轻轻地问,她生怕阿嬷转身就去告知她父亲了。
“老爷一大早就出府了。”阿嬷回道。
朱槿隐约记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日家父出门,留下课业给她,让她抄十遍诗经。然而朱槿那日恰好与家父有争执,赌气故意不抄。待到朱砚卿回来的时候,看到朱槿没抄书,不仅仅训责了她,还罚她去跪先祖的灵牌,跪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让她起来。最后还是把诗经又多抄了二十遍,给朱砚卿过目了,这事才算结束。
家父严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朱槿心里自然清楚,虽然朱砚卿不在府上,她也不会闹腾到哪里去。只不过是少了个威压在府上,她心里会比较安适罢了。